“不见了？”慧娘一愣，同懋王对视一眼。　　　　难道？　　“珍宝阁！”两人异口同声。　　　　小喜子也镇定下来，哆嗦着上前：“不，不，不是诈尸？”　　夙芳不由白了他一眼：“你话本子看多了吧？哪那么诈尸！”　　　　想到刚刚自己的窘态，小喜子不由恼羞成怒。　　转身就要出去找负责此地的军士：“那么大一个尸体竟然就能这么不见了！怎么干活的！”　　　　谁知他刚刚一动，就被懋王喝住了：“回来！”　　他的手在轮椅扶手上一点一点的，脸上表情若有所思：“将棺椁合上，我们走！”　　　　“诶？”小喜子摸着脑袋，一脸呆样：“不把他们抓起来吗？”　　夙芳也是一头雾水地看向慧娘，跟了她这么久，她早就对慧娘有种莫名的自信。　　　　看着两人呆楞的样子，慧娘不由轻笑一声：“我们现在可不宜打草惊蛇。”　　　　华嫔的尸身，不可能凭空消失。排除诈尸这样离奇的理由，便只能是这妃陵里有人同外人里应外合，将之偷运出去。　　这里的御林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小喜子这样贸然冲出去，他能知道抓谁？反倒还把对方惊动了。　　　　此时，一动倒不如一静。　　　　将懋王的意思向两人解释一番，几人就将华嫔的棺椁恢复原样，转身出去了。　　　　门外仍是那名军士在守着，黑黑的脸膛，厚嘴唇。看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　　因心里存了疑惑，慧娘推着懋王的轮椅，一边慢慢走着，一边暗中观察周围军士的神色。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吧？”懋王突然开口，声音温和：“你们将此处打理得很好。”　　　　没想到懋王会突然开口，那军士先是一愣，这才转身后退一步，叉手一礼。　　恭声回道：“谢殿下夸奖，这是下官的本分。”　　　　“呵呵，免礼！”懋王轻轻一挥袖，让那军士起身。　　又招手叫来小喜子：“赏！”　　　　小喜子虽不明白自家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还是依言上前自怀里取了一锭银子：“这是点银子是我家殿下赏给大家有伙儿吃酒的。”　　　　那军士本待拒绝，但是一听是给大家的。他倒不好不接，便伸手接了银子入怀：“谢殿下赏！”　　　　见他将银子收好，懋王点点头，“最近宫中事忙，华嫔的葬礼迟迟未定。这期间还劳你们多多费心，父皇自会有赏。哦，对了，父皇说，待他定好葬日，还会亲自前来，最后再看一看娘娘芳颜。”　　　　慧娘死死盯着那军士，不漏过他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然而直到懋王说完，那军士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若不是他心理素质太好，便是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慧娘失望地收回了眼。　　　　那军士黝黑的脸膛上微微露出点激动来，跪下冲着皇宫方向叩了下首。　　这才朗声道：“为陛下效力，是我等的荣幸！”　　　　之后，懋王又同他说了几句，话里话外都透着最近一段时间皇室中人会勤来的意思。　　　　慧娘全程借着帷帽的遮掩，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很可惜，直到他们离开，那人也没显出什么异常。　　　　待马车走远，再看不到妃陵的影子。　　小喜子迫不及待地探头进来问：“殿下，您不是说不能打草惊蛇么？”这临走时说的那一堆话又是什么意思？　　一旁随侍的夙芳也是一脸的问号。她也早就想问了，只是没有小喜子那样大的胆子。　　　　懋王眯着眼，脸上带了淡淡的笑，看向一旁的慧娘点点头。　　　　慧娘抿唇一笑，伸手取了茶壶过来。　　夙芳忙递了杯子过去。　　　　缓缓地将水注入杯中，慧娘这才开口：“虽然不能打草惊蛇，但是敲山震虎，还是可以的。”　　眼见着杯中水已满，慧娘端起杯子递给懋王。　　歪歪头，眨眼：“我说得对吗？殿下？”　　　　这一瞬间，懋王只觉得慧娘俏皮极了，也可爱极了。　　　　“很对！”　　懋王接杯子的瞬间，顺势将执杯的手也握住：“接下来，就看夙夜那边的了。”　　　　一看自家殿下的动作，小喜子眨眨眼，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顺道还将车帘整了整，盖得更严实了。　　　　“嗯，”慧娘有些脸红，但也大大方方地任他拉着自己：“按机会来看，那名看守的军士监守自盗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我观察过，他同你回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言语中也没有任何疑点。”　　　　懋王就着慧娘的手品了口茶，这才点头道：“所以，他要么是心理素质极好，要么就是压根不知道华嫔尸身失踪的事。”　　　　懋王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还杵在那里的夙芳。　　夙芳心神一震，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这里有多不妥来。慌忙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懋王满意地眯眯眼，将身子靠得更舒服了些：“能做下这样的事情，至少是个心性坚毅之辈。要知道，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嗯，”慧娘点头同意，“若是没有那份心性，估计也不敢做出偷运尸体的事情。”　　　　看着慧娘认真思索的小模样，懋王只觉得心痒难耐。索性这会儿不相干的人都已经出去了，便伸手揽她入怀。　　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皱起的眉间：“不要想了。这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人，有任何异动都会向我来报的。”　　　　慧娘颇不习惯现在懋王动不动伸手揽人的样子，她不安地扭了扭身子：“夙芳她们还，”　　“她们都出去了！”　　懋王低笑，胸腔震动着她的。　　慧娘这才意识到不知何时，小喜子还有夙芳早已经出去了。顿时不由双颊飞红，挣扎着哼哼：“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懋王抬手按住她柔润的双唇：“叫我懋德，或者庭瑞便好。”　　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戏谑地笑：“或者叫我懋王哥哥，也是可以的。”　　　　听到“懋王哥哥”四字，慧娘正在挣扎的身子突然一僵。　　　　懋王不由暗自懊恼自己说错了话，忙小意哄着：“慧娘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　　想到自己的心思，他觉得难以启齿，不由迟疑了下。　　　　慧娘脸色一变，立时坐直了身子。　　他心一横，再也不管什么难不难以启齿了：“我就想听你叫哥哥而已！”　　　　慧娘一呆，没想到竟是这么个理由。这理由真是——　　她的脸轰的一声，简直快要烧起来了。　　　　懋王也是囧然有神，不过到底还是他脸皮厚些。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重又拉了慧娘过来：“以后不要再叫我殿下，嗯？”　　　　慧娘脑子都快被烧晕了，只能含糊应了声：“嗯。”　　便飞也似地逃离了他的怀抱，假装口渴，自顾自倒了水就喝。却不想喝得太急，一下呛住了。　　　　好不容易，待心情平复下来。　　慧娘正了正脸上的神色：“明日出宫之后就直接离开京城吗？”　　　　说到正事，懋王也收了那些旖旎情思。声音变得沉郁：“嗯，我已经安排好路线，出宫之后你就带着我母后离开。待宋大人返京述职的时候，你再一起回来。相信那时，我已经找到那个地方了。”　　　　“嗯！”慧娘重重点头，心里生出一股豪情来：“不管将来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懋王定定地看着她，眼睛越来越亮。片刻之后，方张口郑重地道了声：　　“好！”　　　　看着面前盈盈而笑的慧娘，他只觉得心头激荡不已。未做那个梦之前，他只觉自己老天不负自己。　　现在，他觉得，老天何曾是不负自己，简直就是恩赐！　　——前世今生，有很多事情都是因为眼前人而改变。自己的腿如是，母后的命运也如是。而现在，他自己的命运也将因她而改写！　　　　此刻的他，心里满满的全是感动。　　　　两人静静地靠坐在一起，直到马车进了明德居，方才分开。　　　　怀里的温暖乍然离开，懋王有些不舍地动了动手指。　　他伸手将慧娘脸旁的乱发拂了拂，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不要怕，一切都有本王。”　　　　慧娘一愣，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带着这样的表情看着自己。　　说起来，似乎自上京城之后不久，他就经常用这种心疼的表情看她。初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因为双晴郡主的原因，但是后来渐渐发现不是。　　　　难道？　　慧娘定定地回望着懋王。　　仔细地回想着自己上京之后的一举一动，她应当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吧？　　　　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想向他坦白一切，独自一人背负着前世的债与恨，她已经很累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　　　　“殿下殿下！”　　　　来福欢快的声音打断了慧娘的思绪，她整好衣裙，冲着懋王一笑：“我先回去翠微院了，那边有什么消息你再通知我。”　　　　说完，她便转身下了车。　　正好对上来福颇有些懊恼的眼神。　　　　“来福管家。” 　　“啊，”来福转身就走，“你再玩一会儿，不用管我，我走了！”　　　　看着来福急惶惶的身影，慧娘忍笑：“不了。殿下找你有事，我先回去了。”　　来福僵住，浑身上下写满了失望，甩着拂尘留下了。　　　　直到出了明德居，慧娘这才笑出声来。　　她很喜欢来福，即使他总是逼她喝各种补汤，她也是轻松而愉快的。　　　　回到翠微院，慧娘简单地收拾了下，便开始准备起明日进宫的东西来。因为进宫之后暂时就不会回来，她打算把能带的东西先都带上。　　　　待她忙忙碌碌地整完，不由傻眼地看着面前如小山般的东西。　　虽然在这里没呆多久，但是东西倒是攒了不少。来时只有一个小包袱，走时足足有三大包袱。　　　　夙芳也有些傻眼：“姑娘？要不，留些东西下来？反正过不久您还是要回来的。”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看自家殿下那样子，若不是为了方便她恢复本来面目，想来这一趟也是不愿让她走的。　　　　“也只好这样了，”慧娘无奈，只得将刚刚打好的包袱又拆开，“留些不常用的下来吧。”　　　　正收拾着，突然听见小喜子的声音自院外传来。　　慧娘探头一看，却是懋王带着来福过来了。　　　　“殿下？你怎么过来了？”这个时候，那边消息应当没有这么快来吧？　　懋王挥退了想要帮忙的小喜子，自己摇着轮椅缓缓行了过来：“说了不要叫我殿下，怎么又忘了？”　　　　跟在懋王身后的来福顿时如同见鬼一般，瞪大了眼睛。　　　　“呃，”慧娘噎了一下，抬眼看看四周的下人仆从，再看一眼眼睛都快瞪出来的来福管家。　　——意思很明显。　　　　懋王比较直接，表情淡漠地一挥手：“在本王府里，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当然，不要叫我殿下就行。”　　慧娘无奈，只得点头应下。　　　　直到这时，来福管家才找回自己的神魂，激动得原地转圈。　　转了几下之后，他突然反应过来，一把揪住小喜子耳朵：“好你个小兔崽子！口风紧得可以啊！连你师父我也要瞒这么紧吗？”　　　　小喜子呲着牙，连声叫着疼。场面一时热闹无比。　　　　懋王轻咳一声，扫了来福一眼。　　来福瞬间老实，上前狗腿地捶着自家殿下的腿：“唉呀，老奴这不是担心殿下您追不到小娘子嘛！看你整天那样冷着一张脸，小娘子都被您吓跑了呀！”　　　　“而且您之前也不是对小娘子没有心思，”来福嘟嘟囔囔，“您看，您不是还特意让小喜子去买了两个小面人放在书房里吗？老奴可是早都看出来您的心思了……”　　　　面人？　　慧娘的眼睛扫向包袱一角，那里装着几个栩栩如生的面人。　　她的心里泛起一丝甜意来——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动了心思么？　　　　来福还在絮絮叨叨，慧娘看向一旁的懋王。见他虽然表情平静如常，但是耳后，却是悄悄爬上一丝红意。　　心里顿时大甜。　　　　来福又絮叨了一阵，两人谁也没有打断他，就那么静静地一站一坐着。　　　　突然，来福大叫一声，打破了这份宁静：“哎呀哎呀！”　　他抱着拂尘转身就跑：“老奴忘了，还在厨房炖了补汤！现在已经不早了，老奴去取来，殿下您今儿就在这边用餐吧！”　　　　一叠声地说完，也不管懋王的反应，他就拖着小喜子快步跑了。　　　　懋王失笑摇头，看着前方瞬间远去的背影，他的眼底有着一丝淡淡的感伤。　　　　“来福为人其实很好的，他只是有些过于关心本王了。”想了想，他还是同慧娘解释了下，“我舅舅对他有恩，他被派来伺候我的时候我还不懂事，我跟他，吃了不少苦头。所以他对我的一切，都很紧张。他于我，相当于半个长辈。”　　　　慧娘蹲下身子，平视懋王：“我知道，我很喜欢来福管家。”　　她知道，前世的时候虽然没有见过懋王。但是见过没有懋王的来福，那时候的他，严肃敏锐，完全是另一副样子。　　所以她知道，来福对懋王，定是不同的。　　　　来福的动作很快，两人才刚说了没几句话，他就将饭食取了过来一一摆好。　　这才伺候着两人用餐。　　　　难得地，今天来福没有逼他们两人喝汤。但是两人均是自觉地把各自的汤碗喝得一干二净。　　放下碗，两人相视一笑。　　　　来福也笑眯眯地，正要开口。　　突然，夙夜自外面匆匆进来，冲着懋王低声说了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