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想了法子,非要让阮亭坐到她前面的位置,这样若是逮到阮亭读书不认真,她好向夫子打小报告,让夫子来教训阮亭。
就这么,在甄玉棠与阮亭刚认识的时候,他们俩就结下了梁子。
想到这儿,甄玉棠懊悔的咬了下唇,仔细想一想,前世的时候,阮亭一直不喜欢她,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他们两人从一开始就不对付,阮亭对她没有好印象不足为奇。
其实,她针对阮亭,也不是真的要让阮亭被夫子训斥。她一方面为陆遇抱不平,另一方面又生阮亭的气。
学堂里的学子都要给她面子,只有阮亭,仗着自己曾是侯府的公子,看她的目光总是带着几分轻视。
此刻想起这些事情,甄玉棠意识到,她的行为是不对的,是她无礼在先,阮亭也没有轻视她是商户之女。
阮亭与陆遇的身世出了差错,这与他无关。他当了十六年的侯府公子,一朝从云层跌落,宣平侯以及侯夫人不顾念十六年的养育之情,很快将他送回泰和县。
回到泰和县,王娘子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在某种程度上,与陌生人没什么两样。来到学堂读书,学堂里这些学子也与阮亭不熟悉。
阮亭远离了称呼了十六年爹娘的父母,远离了京城的同窗和好友,泰和县的一切,都让他觉得陌生。
阮亭整日冷着一张脸,不与甄家学堂这些人打交道,也说的过去,其实他并没有看不起甄玉棠。
身世突变,那时候的阮亭,也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
唐苒低声朝她开口,“玉棠,你在想什么呢?谢夫子来了。”
甄玉棠很快回过神,不再想这些事情,她赶紧将书本打开,摊在桌面,背脊挺得直直的,两手也摆得整齐,听着谢夫子训话。
谢夫子约莫四十来岁,着一身长衫,两鬓有些许微白,带着读书人的清雅。
他环视一周,看到甄玉棠时,目光一顿。
他教导甄玉棠多年,自然了解甄玉棠的性情,这个小姑娘有些娇气。本以为甄玉棠的爹娘离世不久,她今天不会来到学堂,没想到还是过来了,谢夫子感到欣慰。
谢夫子没说什么,继续看过去,注意到在甄玉棠的身后,还有一个位置空着。
他拿着戒尺指了一下,朝甄玉棠问道:“ 这个位置上的,是哪个学子?”
甄玉棠朝身后看了一眼,使劲想了一下,没有想起来。
她只得实话实说,“夫子,我也不知道。”
也真是巧,这时,突然门口响起一道女子的声音,“禀告夫子,学生来迟了。”
甄玉棠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穿浅粉色襦裙的姑娘,头上带着蝴蝶样式的金银珠花。
这个姑娘看起来和甄玉棠年纪差不多大,个头要比她矮上一头,肌肤白的晃人眼,但不是那种天然的白皙,也不知抹了几层粉。
谢大夫朝门口看了一眼,并未责罚,“快进来吧,以后不可迟到了。”
甄玉棠还是没想起这个迟到的姑娘的名字,她扭过头,等待夫子授课。
不料,那个穿浅粉色襦裙的姑娘在甄玉棠身后的位置坐下时,拍了下她的肩膀,语气不善的开口,“好啊,甄玉棠,你竟然对夫子说不知道这是我的位置。”
甄玉棠无奈的半转过身,“我是真的不知道,我没有撒谎。”
她已经活了一世了,上辈子到这一世中间隔了几十年呢,她哪能记得所有的人啊!
甄玉棠这么一说,那个浅粉色衣裙的姑娘反而更加生气了,“甄玉棠,虽然咱们俩不对付,但你也不能这么羞辱人吧!咱们同窗也有一年的时间了,我一直在你身后坐着,你能不知道?”
甄玉棠觉得自己太难了,窦娥都没有她冤枉,老天爷可以作证,她是真的想不起这人是谁啊。前世今生过去了几十年,她不可能清楚的记得几十年前的人和事。
可是她又不能把前世的事情说出来,旁人肯定觉得她脑子出了问题。
唐苒看不下去,“韩晚,玉棠不是故意羞辱你的。你也知道,玉棠爹娘出了意外,她这一段时间很是辛苦,前两天还晕倒了。”
听唐苒这么一说,那个叫韩晚的姑娘脸色好了许多,坐在了座位上。
韩晚?甄玉棠费力的想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想起了韩晚这个人。
韩晚的父亲一年前走了大运,从一个挑货郎成了几个铺子的掌柜,攒下了一些家底,韩家突然有了银子,韩晚便来到甄家学堂读书。
不过,韩晚和甄玉棠不太对付,两人时常会拌嘴。
刚才甄玉棠想不起韩晚的名字,她是真的忘记了,可是在韩晚看来,甄玉棠是在故意羞辱她。
甄玉棠叹了口气,当一个小仙女也挺不容易的,前有阮亭,身后还坐着韩晚,这两人都与她不对付。
方才甄玉棠与韩晚的对话,虽然压着声音,但阮亭在宣平侯府的时候,六岁时就开始习武,是以,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对话。
阮亭眼睫微垂,甄玉棠容貌上没有什么变化,却好似忘记了许多事情,记不得为何他会坐在甄玉棠的前面,也记不得韩晚这个人。
这个甄家大小姐,有些奇怪。
*
谢夫子开始授课,“ 冬季的时候,学堂早早停了学,老夫给你们布置了功课,你们可温习了?”
那些学子自然是肯定的回答。
谢夫子手里的戒尺敲了一下桌沿,“老夫现在开始抽查你们的功课,看看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挑哪位学子呢?”谢夫子一个个的看过去,一些学子垂着脑袋,努力降低存在感,“就从阮亭开始吧。”
谢夫子抽查了很多古训,阮亭背诵的非常流利,不管谢夫子提问什么内容,他立即就能回答上来。
甄玉棠现在对阮亭没有任何情意了,她也打定主意不与阮亭交恶。
可一想到前世的时候阮亭一直不喜欢她,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不想轻飘飘的放过阮亭,再说了,她还是被阮亭的青梅下了毒呢。
她一边听着阮亭回答谢夫子的提问,一边在想,她要不要趁着这个好机会,悄悄把阮亭的蒲团移到一旁,这样他坐下的时候,就只能一屁股墩坐地上了。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动作,就从谢夫子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下一个,甄玉棠。”
甄玉棠眨了眨眼睛,可见,人啊,不能做一丁点坏事,不然很快会回报到自己身上的。
说来说去,还是阮亭的错,要不是阮亭坐到她的前面,谢夫子也不会抽查她的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