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桌距离太近,六号桌聊天的声音,自动钻进吴宇州耳朵,第一次听闻这种混血,他低头抿了口水,心道:真够无聊的。
再抬头,桌对面坐下位女人,披头散发,衣服上鞋印明显,嘴角挂有一丝血迹,正是刚才遇见的疯女人,她直勾勾低盯着吴宇州,仿佛要穿过骨肉看见心脏,过会儿,她眨了下眼睛,浑浊痴呆的眼神渐渐清明,两行泪从眼角流出,粘着脸颊的泥土滚趟到下颚,满是污泥的手往身上擦了擦,上前抓住吴宇州双手,“东东,真的是你,妈妈可算找到你了……”
“……”吴宇州意识到不对劲,抽手就往外走。
女人看着空空的掌心,忽然尖叫哭嚎起来,“东东,别走!”她蹲下身,从后抱住吴宇州小腿,拼命往回拽。
霎时间,店内顾客的目光齐落吴宇州身上,还有人举手机拍照,他迅速扯过身后的帽子扣头上,垂眸说:“您认错人了。”
“东东,妈妈找了你十二年,不可能认错……”女人目光坚定。
“我不叫东东,您真的认错了。”
女人摇头,死死地抓着吴宇州不松。
面对讲不通道理的精神病人,吴宇州头大,僵持了一会儿,他回身弯腰,掰开小腿上女人的双手,直起腰板的一瞬,与六号桌过来的一道目光相撞,四目相对,他看清了那人的脸,转身朝外走,刚走两步,手腕倏地被拽住,那人手指有力,掌心温热,不是疯女人的手。
吴宇州余光瞥见手腕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没一寸多余,少见有男人的手如此干净,手腕衣袖白如雪,没半点污渍。
他回头看清男人的脸,清隽硬朗,眼形狭长,单眼皮很薄,尤为令人难忘。
男人轻声呢喃道:“周祁正?”
吴宇州动了动手腕,没抽出来手 ,“你认错人了。”平静的语调中,带有一丝不悦。
男人一怔,过会儿,他松开手,“抱歉。”
吴宇州没再接话,迈开长腿,三两步走出烧烤店。
*
余野追到门外,看着高挑身影,消失在茫茫细雨中,心像被雨水翻了个,一时回不过神,太像了,世上怎么有如此相似的人?
“什么情况?刚才那个是人?是鬼?还是双胞胎?”林杰不知何时跟出来。
余野摇了摇头 ,转身重回店内,不知谁叫来疯子的丈夫,此刻她正握着丈夫的手,“真的是东东,咱儿子回来了。”
她丈夫半信不疑,朝烧烤店老板看了眼。
老板:“长得有几分像,但东东走丢那年五岁,现在应该十七,刚才那哥们最小也有二十七八,我看不是东东。”
“真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我马上带她回家。”
疯女人走后,店内恢复平静,余野却没了食欲,食不知味,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
回家路上,车到红灯路口停住,林杰曲手肘轻撞余野,“别想了,不可能是周祁正,当年你亲眼见过他的尸体,人不能死而复生,而且粥粥(周祁正)看你的眼神……永远充满爱意,今天这人满眼冷漠,分明嫌弃你的冒然行为。”
余野:“当年的尸体烧焦程度非常严重,面部已经无法辨认。”
“我知道你一直对此事心存幻想,但你仔细想想,当年粥粥恨不得挂你身上,一分钟不愿分开,假如他活着,怎么会不来找你?还有刚才那人,眉尾有条明显的疤,一看就是打架刀划伤的,粥粥连条虫子都不愿碾死,会与人动刀?”
余野无言,一阵沉默过后,林杰又说:“从警察学院到现在十几年,我儿子都一岁了,你还活在过去……”
余野在林杰的说教声中合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吴宇州的脸,肤色冷白,五官精致,一双桃花眼,眼角微微内陷,眼尾略长,眸中清亮仿佛有星辰,一模一样脸不可能是别人,但他目光平静坚决,还有一丝冷漠,又不可能是周祁正的眼神。
车停楼下,他快步走回家,从柜中翻出压箱底的纸箱打开,拿出张照片,照片中余野单手搂着周祁正脖子,二人笑颜如花。
那年余野十九,周祁正十八。
时光如白驹过隙,不知不觉过了十二年,少年情\\事恍如一场梦。
这夜余野失眠了。
凌晨三点,接到林杰电话。
“没睡?”
“嗯。”
“正好不用睡了,来趟东升烧烤店后面的利来小区,3号楼2单元401室。”
“有案子?”
“嗯,晚上在烧烤店遇见的疯女人和她丈夫遇害了,报案人是”林杰顿了顿,“特像周祁正那哥们,这小子三更半夜去被害人家里,又不说原因,嫌疑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