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圣整个人笼罩在黑布当中只从外在轮廓看得出是个人形,云棠非常好奇,他那黑布底下的身躯究竟复原了多少。
好奇归好奇云棠现在仍然安静地依偎在燕霁的怀里,双眼安分地盯着燕霁玄色的衣衫如要将其看出一朵花儿来。
云棠心里非常有数对方可是能飞升只是苦于天门已断的张显圣,她连他的修为都看不穿,现在只能躲在燕霁的怀里才能免于被摧残,她还是不要主动凑上门送菜了。
该看的看不该看的不看,方能苟得长久始终。
张显圣似乎并没想同燕霁打那团黑布僵硬而快速地朝后退,燕霁唇角冷勾,他从云棠手中接过来的剑此时散发着幽冷寒光像是给铁剑渡了一层冷冷的月华。
他一只手禁锢着云棠,单用左手,看似随意地在空中划开一个半月状云棠睁开眼,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她记得那个预知梦里燕霁用过这招,整片山头被炸得什么都不剩下,一下子化为齑粉像是一瞬间经过沧海桑田,最后什么都没剩下!
云棠下意识不想被炸成火花,她的警觉性不断提醒着她快逃快逃,却又被燕霁强硬地揽着。
云棠发现燕霁这人一掀起战斗姿态便极其强硬,他面前的对手会被他的领域完全锁死,全面压制,陷入冰冷的绝望。而且他的强硬还体现到了别的地方,比如现在云棠想跑,燕霁的手臂也如铁钳一般,掌控一切。
云棠挣扎不动,她着急了会儿默默释然她不信燕霁真会疯狂到对一快黑布使出几乎同归于尽的招式。反正她在燕霁怀里呢,先炸也是炸他,云棠赶紧把燕霁抱得更紧些,环住他劲瘦的腰。
燕霁感觉腰上多了股力道,往下凝目,没说什么。
燕霁那道半月形的弧度看起来非常静,在夜空当中如同被画上的一弯如眉的月亮,在月道之中,狂风一般肆掠的剑意如有千万道,不断穿梭来去,空气越来越稀薄,外面的空气终于挤压进来
“嘭”一声,以半月为中心,那处的夜空忽然爆炸,哪怕快跑出去的张显圣也被波及,他身上凝聚万千血影,想挡下此攻击,血缘层层被爆破,连带着,张显圣身上的黑布条也完全被毁。
一架灰色的骷髅架子出现在云棠和燕霁二人面前,这就是张显圣的身体,其中一道骨头架子还因为适才的冲击而有了裂缝。
云棠听到燕霁冷笑一声,笑声里多有不屑。张显圣从先法时代过来,被燕霁毁了身体,他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一具骷髅架子用在自己身上,他不现身于人前,正是因为自卑自己这副躯体。
而燕霁偏偏打蛇打三寸,他在先法时代时能杀张显圣却不杀,却毁了他的肉身,让他活着承受游离在世外的孤独痛苦,现在又明明白白地毁了张显圣身上的黑布,用他最在意的地方去羞辱他。
张显圣嘶哑而凄厉的声音响起,似气急败坏:“燕霁!你恶毒狂妄,本座今日便是死,也要带着你和你怀里的小情人!”
云小情人没什么好说的,心如止水,甚至还有些想笑。
她清楚自己的脸长得什么样,也就是娇艳动人、目若含情,之前师兄们对她说她的漂亮再弱几分就好了,不会让人那么没安全感。
云棠十分感谢师兄们的提醒,继而觉得他们说的都是废话。她就是要漂亮,她长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别人觉得不安全关她什么事?
也真是因为这张脸,现在在这种烽火连天的战场,别人打得不可开交,只有她施施然、看起来悠哉悠哉、娇怯怯地依偎在燕霁怀里,像极了攀附着强大男人就耀武扬威的菟丝花美艳宠妾。
也怪不得被打得抱头鼠窜的张显圣会看不惯她。
张显圣一边召唤出一柄血色长镰,攻向燕霁和云棠,一边道:“燕霁,这么多年过去,你千挑万选出的女人,也不过是这样一个没用的依附男人的蠢货,怎么你是怕其余高修为的女修知道了你的秘密要杀你?”
张显圣也不断捅燕霁的心窝子。
燕霁可从来不在乎女修,想杀他的人数不胜数,是男是女有什么重要的?不过,一听到那个所谓的秘密,燕霁同样脸色一沉。
不等燕霁发难,云棠也对张显圣非常不满,反正张显圣都骂她蠢货了,肯定早得罪死了,也无所谓再得罪不得罪。
云棠在燕霁怀里,把声音调得尖尖细细,婉转如莺啼:“燕霁,都是我不好呜,我修为低给你丢脸了,我配不上你。”她装哭几句,“这个骷髅架子好讨厌啊,他说话怎么那么难听?”
“他是不是从来没被女修喜欢过,所以妒忌你?”
“他肯定没被女修喜欢过吧,一点儿都不懂女修的心,女修都喜欢燕霁你这样的好看的、强大的,谁会喜欢骷髅?”
云棠一口一个“不被女修喜欢”、“骷髅架子”完全戳在张显圣的心窝子上,张显圣见自己的老仇人燕霁怀抱美人、春风得意,自己却落到如此地步,恨意如滔天海浪一般席卷过去
他挥舞着长镰,身形如般,骨头架子膨胀起来,血光隐隐,十分古怪,在院落地面上擦来荡去,云棠还从未看过这么诡异的功法。
恕她直言,她看不懂这奇奇怪怪的招式,难道是在蓄力?
云棠打了个呵欠:“你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在这儿擦地板?”
院子里的地板都被他擦干净了,一代大能张显圣,擦地板真是擦得又快又好,地面上的血迹都被他两三下给擦了光溜溜
骷髅架子似乎看了云棠一眼。
等等,云棠的心咯噔一下,所有张家人都被燕霁杀了,血液蒸发,所以,院落里地板上的血液,就是剩下的唯一张家人的血液。
云棠赶紧抓住燕霁的衣服,语气微急:“燕霁,杀”
不等她话音落完,燕霁连剑也没用,一道灵力挥出,将空气给压得薄薄的为刃,张显圣此刻红得发亮的骨头架子立刻灰飞烟灭,什么都不剩下。
云棠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就结束了?
张显圣,就这么被秒了?
燕霁看出她的疑问,道:“他没死。”
空中适时传来张显圣猖狂的笑声:“燕霁,这剩下的血,我就带走了,你狂妄自大,曾经不杀我,以后就只能被我所杀,还有你那个情人,我身上裂开的骨头,必定从她身上挖出。”
云棠懂了,张显圣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大能,他打不过燕霁,就故意以假攻她转移视线,嘴里放着狠话,实际早就决定好拿到剩下的血液偷偷离开,连被燕霁这么羞辱都能忍。
能从先法时代活到现在的张显圣,果然也很擅长苟,脸皮厚度不比自己薄。
燕霁朝空中挥了一下,一切重归风平浪静,他解释道:“刚才来的是张显圣的灵体,他的本体不在这里,我毁了他的灵体,但他本体仍存活,所以我没追上去。”
也正是此,燕霁才一直兴致缺缺,没彻底将张显圣赶尽杀绝。
云棠道:“他拿走了血液,拿走血液之后他是不是能重塑肉身?”
云棠有些担忧,张显圣的后代一直把持楚月宗,更是把他作为天门断开后飞升第一人来宣扬,他如今的知名度,应该比燕霁还高。如果说张显圣得了肉身后站出来,将燕霁打为魔道中人,一呼百应
“是。”燕霁道,“若不让他重塑肉身,他怎么可能出现在人前?天大地大,我可找不到他的本体。”
云棠还是担心,燕霁低头,他的眸子中倒映着整个云棠。燕霁忽然道:“你在担心我?”
燕霁现在的语气略带迟疑,他一贯的语气都偏冷硬,此刻居然如碎玉一般,有着君子风度,又像是山间激泉叮铃铃撞击在山石上。
燕霁的睫毛居然很长,敛下来也像小扇,他目中流光隐隐:“你明知我杀人无数,张显圣也是我手下败将,正道魔道死在我手中的亡魂不计其数,你还担心我什么?哪怕我死了,对你也没有坏处,你为什么担心我?”
燕霁这一连串的问题砸过去,差点把云棠砸晕。
燕霁问完这些问题,又觉得自己蠢,云棠怎么想的,他再清楚不过。他们是利益共同体,云棠当然不想他有事。
然而,他听到云棠道:“因为你也会担心我呀。”
云棠仰起头,她白皙的小脸在燕霁玄色的衣衫衬托下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云棠的脸在燕霁怀中憋得有些红:“你看你抱我抱那么紧,我一点都没被张显圣伤到,你对我好,我知道的,我也要对你好。”
燕霁险些瞳孔一缩,这才注意到他还抱着云棠。
燕霁其人,面上疯狂,内里缜密,他现在心中已然有股奇怪的感觉,却并不表现出来,缓慢、自如地把禁锢着云棠的手放开,同时与往常一般语气道:“看来谁对你好,你就对谁好?”
“没有,只有燕霁你。”云棠十分坦诚,“除了你,我根本不放心给别人救。”
燕霁的实力高到云棠望其项背,而且又不会杀她,确实是唯一不会触发云棠那在魔域生生养出的心理疾病的人了。
燕霁这下是真受不住,他眸中暗潮涌动,即刻转移话题:“刚才张显圣拿走的血液有毒,他的灵体和本体联系紧密,我刚才毁他灵体,他为了不让到手的血液成空,一定会通过灵体把血液转入他的本体,所以,他现在已然中毒。”
云棠:
果然,先法时代活到今天的都不是什么善茬,张显圣能苟,燕霁也足够腹黑。他们除了实力强劲之外,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准则。
云棠知晓燕霁的用意,张显圣神龙见首不见尾,谁知道他的本体在哪里?如果等张显圣把肉身铸完出来,他们的一切有利条件都会变得不利。燕霁知晓天下奇毒,他下了药,一定会把张显圣逼迫出来找解药。
现在,张显圣那副模样出来,燕霁杀他,也不会被人相信他就是楚月宗老祖张显圣。因为燕霁是鼎鼎大名的太虚剑府圣祖,如今的张显圣只是一个骷髅架子。
难怪燕霁会选择到太虚剑府恢复身份,明明他做的事不能被人知道也不需要帮手,现在云棠知道了,他需要的不是帮手,而是正道魁首的身份。
云棠心里默默给一步三算的燕霁竖了个大拇指,幸好她和他是同阵营,否则她一定看见这个人就往回跑,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人啊,最忌讳的就是逞强。云棠看过太多逞强的人,最后都化作黄土,没什么比安安稳稳活着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