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弟子被禁止参与真君的课这就相当于被真君所掌之峰永远排斥。
太虚剑府总共七十三峰,今后对于苏非烟来说,只剩七十二峰。妙缪真君剑、法双修于剑修的果敢坚毅之中也有法修的仁慈,她的仁慈不是对着苏非烟个人而是对整个太虚剑府的未来。
妙缪真君金口已开此事已成定局,更何况此地另一位芷弱真君也对毫无异议。
今日历练,弟子们都受了些伤,妙缪真君和芷弱真君派人送伤势稍重的弟子回去休息其余伤势稍轻的,妙缪真君也让他们回去芷弱真君叮嘱大家回去不得舞刀弄剑,至少在伤势好了八成,运转灵力时不会感到丹田滞涩、胸闷气短时再投入修炼。
言毕芷弱真君派人给每位弟子各发放了一颗养灵九花丸,让他们带回去服用。
云棠也得到了这样一颗养灵九花丸,圆溜溜的褐色丹药在她手心丹药表面还有几道银色纹路,有丹纹的丹药都是上品仙丹。
云棠珍惜地将丹药握在手里感觉像握了一座城。魔域资产不丰,哪怕是能培育夜枭和黑夜的组织“晓”,杀人越货的业务都已经开到修真界但是在魔域,他们奖励这样的灵丹,也只会奖励给组织中的头号夜枭、头号黑鹰以及头号猎杀者。
他们的丹药好用吗?的确好用,命换来的。
云棠握紧养灵九花丸心中喟叹,还是正道的光好,弟子受伤了还能给药给时间养伤,这要是魔域,发现严重濒死的伤,能不能从别人手里活下来都两说。
“师尊、芷弱师叔”云棠她们走出去时,擦肩而过小跑进来一个妙檀峰的弟子,他朝两位真君行礼过后,气喘吁吁道:“剑冢出了事儿,宗主叫所有峰主都去剑冢候着。”
“剑冢怎么了?”妙缪真君厉声问道,先是真武境内的血猩兽入魔,再是剑冢出事,今年难道是多事之秋不成?
那弟子喘了两口气,露出个笑:“是剑冢所有的剑,刚才全都剑身翁鸣,拔地而起,在空中盘旋,像是要认主一般。宗主不知道这些剑要做什么,也怕宝剑下山,若是认了别人为主,就得让那人拜入我剑府门下,若是宝剑欲认奸人为主,则先杀奸人。”
他长喘一口气:“现在宗主担心那么多剑的锋锐剑气,弟子们抵挡不住,请师尊和师叔前去镇压。”
太虚剑府剑冢里的剑都是真正的宝剑,之前的主人身死后,宝剑不愿再择主,便自封于剑冢之中,等候有缘之人。
妙缪真君和芷弱真君对视一眼,二人驻颜有术,一个英气一个柔美,眸中俱浮上惊讶,当即一个甩袖衣袂翩翩赶向剑冢。
二位真君离开,其余弟子也跟着走出妙檀峰,剑冢宝剑择主的事情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众人心湖,一圈圈地泛起涟漪。
“剑冢宝剑择主?我也想去看看,若能得一贴身宝剑”
“你还是等等吧,剑冢暴动时你能靠近?想必要等诸位真君将暴动的灵气剑气先镇压下来,别人才能靠近。我们还是先等等,先把伤养好,否则这副病歪歪的模样,哪怕去了宝剑也看不上咱们。”
这人说得有理,不少人当即决定回去快些养伤。
他们也记得云棠的情,纷纷朝云棠多谢道:“云师妹,在真武境内真是多谢了你,若非你拖住那血猩兽,我们恐怕凶多吉少。”
“是啊,到时候剑冢择剑,云师妹你瞧中的剑,我绝不和你争。”
众人纷纷朝云棠道谢,云棠听得剑冢暴动的事情,她目中的了然一瞬间闪过,之后又归于和众人一样的疑惑。
云棠道:“举手之劳。”
她一一和道谢的师兄师姐道别,妙檀峰外人来人往,显然都以云棠为中心。
苏非烟幽幽地站在一旁,眉目清幽,薄薄的衣衫被风卷起,她没有让自己看向云棠的方向,苏非烟站得离众人不远,周围却自动像是有一个透明的屏障,没有人往她这边看过来,连他们走时,也自动忽略了她。
没有人能做到心无芥蒂地对苏非烟,是,他们也的确判断出错,可是他们出错的原因之一是苏非烟给出了错误的信息。
苏非烟“好意”想要屠魔,可是,他们没那么多命陪她。她受伤了能呼唤自己的大师兄,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倒是没见到她为他们想些办法。
苏非烟不敢再去看那些弟子的方向,她悠悠的美目只盯着自己脚尖的方寸之地,可是那些弟子和云棠的寒暄却像是长了脚一般,飞到苏非烟的耳朵里。
苏非烟有些难受,不想再待在这儿,她出了真武境后其实一直很得体,妙缪真君说去除她的名字,她也只是哭了几滴泪,没敢反驳。
苏非烟声音轻柔,像是真武境的事情都没发生过,和往常一样对自己的几位师兄道:“几位师兄,我我身体有些不适,先回去了。”
出乎意料的,这些之前哪怕对苏非烟有些不满,却从未苛责过她、仍恪守同门之谊的师兄们只面色冷淡,稍顿一下,无人愿意开口。
苏非烟的目光看向五师兄谭明,谭明已经是一脸冰冷和厌恶,眉头紧蹙着,不愿和他说话。四师兄荀炎也别开了眼苏非烟知晓自己今日出了错,可是,她已经得到了妙缪真君的惩罚,若是这些师兄们能再给她一个机会她们可是同门啊。
苏非烟望向蓝成,蓝成坐在一个丹朱峰芷弱真君提供的轮椅上,他见苏非烟含泪望向他,自嘲地勾唇,指指自己的腿:“小师妹,你看我的腿,真武境内的伤势在外面只会留下五成,所以我这腿只用养上一百天就好了,如果不是因为这,其实我的腿已经全断了。”
蓝成扪心自问,他没有任何一点对不起苏非烟的地方,他这个师兄当得难道不尽职?
苏非烟不敢直视蓝成,可是现在她能往哪儿躲避呢?她只能看着蓝成染血的下身,血腥兽的爪子在蓝成腿上割开长长、发黑的口子,血淋淋的一片。
苏非烟越不开这个问题:“二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从没想过要连累你”
蓝成听到此话,更觉得是天大的笑话。他想到之前在金光兽山洞内,大师兄为了救苏非烟,本能逃生,却险些死在金光兽钳下,这样的大师兄后来是如何和苏非烟生疏了的?不说别的他不知道的事,蓝成猛地想到那日在金光兽山洞之内,云棠和金光兽斗起来,他们全都结剑阵去帮她,只有苏非烟她明明后来都有飞行出剑的力气,但是当时,一剑未出。
之前种种,蓝成心粗,不大想得到,何况同门之谊摆在那儿,现在看来不过是笑话一场。
蓝成再没有之前对苏非烟的温和,他冷冰冰道:“你没想过连累我,是因为你满脑子只想着要杀死血猩兽,我、小组内的其余无人、还有其余被你叫过来的师兄全都是你为了杀死血猩兽争取的筹码,我们的死活和你的目的比起来重要吗。小师妹,你总和云师妹比,认为谁偏心了云师妹,我问你,云师妹真拿我们当师兄看,你可真拿我们当师兄?我们的命只有一条,不是拿去为你换来荣誉的工具。我现在还叫你一声小师妹,是因为我是师尊的徒弟,但除此之外,再没别的了。”
蓝成从未对苏非烟如此说过重话,他深吸一口气:“我今日之所以做这么多,是因为我蠢笨,不会什么面上一套、背后一套,今后蓝某和你划清界限,你再别来找我。”
苏非烟如遭雷击,她已然有些头晕,但是之前怜她帮她的师兄们,已然一个都不再理会她。
苏非烟挤出一个笑:“但,师妹永远拿师兄当师兄。”
说完这句话,她便踉踉跄跄离开,苏非烟双眼迷蒙,几乎看不到路,差点撞到走过来的云棠身上,云棠一个闪身避开被撞。
苏非烟未和她说一句话,就像眼里没有云棠这号人,直接走远。
云棠往苏非烟的方向望了几眼,然后真诚询问师兄们:“你们的态度就说得这么清楚了?你们不怕被师尊找麻烦?”
蓝成师兄看起来是个没有原则的好人,一出口居然这么直爽。不过想想也是,师兄们头上没什么压着,要是云棠这么说,她爹娘一定气红了眼,能在碧天峰上骂她几天不孝、无情、不听话。
蓝成道:“找就找,师尊明察秋毫,也曾告诉我们大道随心,难道还要我们曲意逢迎谁?”
他说得对。正好云棠也是这么想的,今天的事情一发生,她也烦了苏非烟,明面上苏非烟很正常,一个人都不想害,只是想表现自己,但是她这可比真要害人的魔厉害多了,一出手就能无差别地害到所有人。
云棠纵然不会受人影响,但是也不喜欢旁边总有人坏事。
她和几位师兄再说了几句话就分开,云棠回碧天峰上打坐调息,实际她想去燕霁的宫殿,但是刚才一过去,发现燕霁并不在宫殿里。
云棠想到燕霁每次去杀人时对一切布局都了如指掌,心里了然,估计是去踩点去了。
云棠安安分分在碧天峰调息身体,不出所料,她被红着眼的云苏氏和沉默不言的云河叫了过去。
云苏氏红着眼,非常憔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非烟也是我们的女儿,和你是什么关系?她这手上、身上的伤你怎么都不来告诉我们,要不是我看非烟一回来就扑到被窝里去怎么叫都叫不出来,我还不知道这个事。”
她的手指快速、用力地扣着桌子,说几个字就扣一下:“那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来告诉我们?你还有没有点同情心?”
苏非烟被云苏氏抱在怀里,已经哭红了双眼。
云棠毫不动容,她本来是站着,又自己给自己拉了条凳子,坐得离云苏氏和云河非常远。
云棠疑惑:“她受伤,比我回来得早,为什么要我告诉你们,而不是她告诉你们?”
苏非烟没有长嘴吗?云棠真的好奇,为什么她爹娘总能把不属于她的锅扣到她的头上,她是长得就像一个锅盖吗?
云苏氏急道:“她伤了心、受了气、心底委屈了,所以把自己给封闭起来谁都不交流,你也是个女孩子,你难道没经历过这种心情吗?”
云苏氏记得自己小时候,有时候在玩伴那里受了气,便伤心苦闷,回了家之后同样谁都不想说,这个时候就需要姐妹来拉一把啊。
云棠想破脑袋,都没有想到自己有过这种经历。她在魔域那会儿,被揍了或者被抢了什么东西,但凡她没死,她都会继续下死命修炼,原本想的是,等到她比那人强之后,一定打得对方叫自己爹。
可她后来也发现,魔域那种环境,人多于可用的资源,抢东西再正常不过。云棠和敌人合作过,共同谋利,也碰到过过河拆桥或者半路反水的王八蛋,想和她比比谁的剑快。
所幸,寒鸦鹤影,魔域鬼哭黄沙岭的尸骨换了一茬茬,也还是她的剑最快,还很准,见血封喉,无人能逃过。
都是过去的事儿,没必要多想,踩着刀尖儿的辉煌别人看着可能会说一句精彩,但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有多艰难万险。
云棠真心实意回答云苏氏:“我从来没有这样过,理解不了。”
受了伤不抹药、不吃养灵九花丸反而躲在被窝里哭,哭完自己个儿上药也成,就当发泄情绪,但跑来怪别人,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等傻逼?
“你”云苏氏气急,以为这个女儿是故意和自己作对,道:“你真以为你大了我就不敢打你了是不是?”
“好了!”云河不想再听妻子尖利的吵闹,他不着痕迹地指指云棠手上的女神泪,朝云苏氏使眼色,好似在说:云棠如今是圣祖宠着的人,又是金丹期,和以往不一样。
云苏氏只能硬生生将气憋回去,抱着苏非烟不再开口。
云河道:“云棠,事情是这样的,非烟呢因为一直以来都很优秀,真武境内她不是故意犯错,却的确让一些弟子都对她有了些许意见,如果这个事发展下去,对非烟的发展很不好,说不得还会造成心魔。我和你娘这边想了想,想让你去当一当说客,在其余弟子那里、你师兄他们那里,为非烟美言几句,你们是姐妹,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你知道吗?”
云河一开口,云棠就懂了。
她那双明亮的眸子更亮,道:“爹,你早这么说不就行啦?你和娘叫我来,先骂我一通说我不好,就是为了让我心底觉得对不起她,也辜负了你们的期待,之后你们就可以借机叫我在别人那里为她说话,弥补过错,对不对?”
她爹娘这种行为,云棠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