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珍妮弗家。

由于圣灵节的缘故，校乐队那些需要训练的学生放了假，照理说珍妮弗应该借这个机会好好补觉，等到晚上再加入狂欢出乎意料她今天很早就开始准备了。

起码，这对于她来说很早。

黑头发黑眼睛的男孩把头探出窗户一脸忧郁地看着贝斯特太太家的房子。他知道这家人会在外面吃饭、看电影很晚才会回来。

“凯登！”

珍妮弗整理发型，把头扭向门大声提醒道：“快点去换衣服！”

“好的，姑妈。”

凯登吓得一抖赶紧跑回房间换衣服。

“珍妮弗我们今天也要过节吗？”

小狗跳到椅子上用只有同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为什么要过节？我们又不是温格特人，你有父母兄弟吗？”珍妮弗反问。

“好吧，我没有。”赛托摇了摇脑袋，悲伤道：“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诞生。”

“我也很好奇。”

珍妮弗喷了些香水虽然她知道许多恶魔来自人类的祈祷和负面情绪，但它们异常邪恶并没有赛托那么友好。

小狗赛托感叹道：“我以前很孤独。”

“你现在也很孤独，甚至没有女恶魔会喜欢你这种温和的家伙。”珍妮弗的回答和往常一样。

“不现在不一样。”

小狗扬了扬脑袋，接着说：“不过我刚遇到你的时候感觉我们很像。”

“显然，你的眼睛出现了问题。”珍妮弗把香水放好。

赛托这回没有接话，晃了晃尾巴。

它认为珍妮弗和自己一样属于组群中的异类，不过人和恶魔是有区别的比如人是群居动物，就算再不愿意社交的人类也会写信，因为他们渴望表达，尤其是和自己有共同话题的同类。

“我认为你可以试着向蕾娜坦白。”

它跟着朋友走出卧室。

珍妮弗停下脚步，回过头说：“人是会变的，赛托。”

只要她不承认，猜测永远只是猜测。

赛托：“亲爱的，你需要勇气，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是个特别的”

话没说完，一只手捏住了它的嘴巴。

一人一狗安静下来，换好衣服的凯登从房间里出来，忧郁的脸上多了几分疑惑。

珍妮弗拿上放在旁边的手包，上下打量侄子。由于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挑选的衣服不怎么合身，这个男孩看上去就像披了块黑布的秸秆，随便走两步都漏风。

“走吧，小伙子。”

珍妮弗收回视线，带着侄子到最近的地方乘坐马车。

车厢里异常安静。

男孩僵硬地坐在对面，悄悄掰着指甲边缘，目光游离，飘向窗外。

珍妮弗原本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抱着手臂，一言不发。事实上，她有很多话想对侄子说，但毫无经验的她根本不懂怎样好好养大一个孩子，至于德罗希家族的事，她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以后会在合适的时间告诉对方。

对于德罗希家族的后代来说，平凡才是最奢侈的。

珍妮弗渐渐走神，又想起令她恐惧的那个夜晚。

“姑妈。”

马车停在餐厅门口，凯登喊了一声。

珍妮弗收回视线，带着侄子走到预订的位置，过程中两个人很少说话，吃完之后才去街上逛，顺路买了许多熟食和半成品食物。

路过圣雅克街的面包房，她盯着店面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想到什么。

再回家已经是晚上。

听到声音，趴在椅子上的小狗竖起耳朵，从厚实的垫子上跳下来凑到门边，既羡慕又有些低落地望着两个人。

珍妮弗表情没变，将各种食物放在厨房。

“贝斯特家的苹果派，你一直想要的。”

她把切好的苹果派推给那个恶魔。

“珍妮弗，你没有忘记我”

小狗黑曜石般的眸子里闪着湿漉漉的光芒。

“停下来，不要露出这种奇怪的眼神”

珍妮弗起了鸡皮疙瘩，语气不自然地说道：“快吃，否则我们就不带你去”

她话没说完，这只身材看起来非常迷你的小狗突然咧开大嘴把整块苹果派吞了进去。

“天啊。”

珍妮弗不忍直视，可没她扶额叹气，小狗便咬着裙摆往外面跑。

她忍不住低骂，两人一狗冲出房子，听见不远处狂欢中人们的笑声，空气中隐隐飘荡着烤鸡的香味。“砰砰”几声，暗红的天空上，一朵朵烟火炸开，温暖绚丽的色彩映入三双漆黑幽深的眼眸中。

两个人和一条狗好像从没有见过这一幕，停下脚步，呆呆望着天空，和许多普通人一样沉浸在节日的氛围中。

“快点！这些货物不至于让你们变成这样，如果，我完全可以换人！”

清冷的码头，路边几盏煤气灯亮着，阴冷刺骨的狂风差点吹飞那位先生的礼帽，他冲那帮正在来回搬运的工人挥了挥手杖，然后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迅速钻入马车。

紧接着，他脸上的愤怒消失，嘴巴咧起笑意，眼底闪过一丝商人特有的精明。

由于前几年的罢工事件，许多工厂和码头会在新年前的一两个月提高薪水，但他就不用这样。他依旧用和平常差不多薪水雇佣一批不那么好的工人，虽然这些人没有年轻小伙儿那么强健有力，但他们害怕被解雇，唯一的法子只是更加卖力地工作。效率慢并不是问题，这完全可以用时间弥补，工作酒那么一点点

尽管这违背温格特的法律，但私底下很多工厂主都这么干。这很自由，他们从不缺人手，可那些人需要工作。

这么想着，他催促车夫，急着回家陪伴妻儿，享用丰盛的节日大餐。

那些人没看那富贵老爷的马车，脑袋反而埋得更低，似乎忘了疲惫，一下子加快搬运货物的速度，麻木的眼神多了几分担忧。

“爸爸？”

直到晚上九点，莉莉才看见父亲的身影。

“我们去教堂。”

中年男人掏出刚买的那根蜡烛，笑着道。

莉莉道：“不，我认为你应该先吃晚餐。”

“其实，我也这么认为。”

男人没有拒绝女儿的提议，摘下帽子坐了下来。

“其实我们可以在家祈祷，不一定要去教堂。”莉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男人开玩笑道：“为什么？你前几个月还说一定要去。”

莉莉抿了下嘴，有点责备的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男人哈哈大笑，用微微哆嗦的手划亮火柴，点燃那根蜡烛。

“爸爸，妈妈是怎么样的人。”

莉莉用手支着下巴，问了一个以前经常问的问题。

“她”

男人停顿了几秒，也不知道是嘴里塞了东西还是本身心虚，他的回答很含糊，“她是个好女人。”

事实上，他根本没有妻子，莉莉也是他在集市捡的。那是个冬天，这个孩子不知道被遗弃了多久，小脸冻得发紫，皮肤皱巴巴的，嘴巴张着，饿得哭不出声。在温格特，弃婴是违法的行为，换成几十年前甚至会被处于绞刑，但这种法律并不适用于现在，准确说是很难实现。尤其是在大城市的十二区，一些穷人、妓女、家庭保守的未婚人士会在一开始就把孩子扔到路边或是教堂外面，而鲁什有那么多站街女郎和穷人，警察很难调查出弃婴者。

关于这件事，他一直不敢提。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几百遍了。”莉莉嘟囔道。

男人转移话题道：“如果她知道你这么聪明，她一定会开心的。”

莉莉脸上再次展露笑容，表情变得认真，“我一定要好好训练！”

男人咳嗽了几声，喝水缓了缓，跟着露出欣慰的笑意。

“爸爸，快看！”

莉莉突然凑到窗边，激动道：“烟火！”

男人抬起头，微弱的光芒透过窗户撒进来，老旧简陋的公寓房间里，父女俩同样望着那金色烟火，眼底充满了希望和向往。

节日过后，蕾娜和往常一样，清早就带着妹妹去救济院看十二区的孩子们。

在她看来，教养所的条件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比在十二区要强上许多，每周还有去慈善学堂听课的机会。这类学校的老师大多是一些牧师、神父还有热心志愿者，每周固定两次，只要认真听还是可以识字算数的。而夏利昂珀初等学校属于官方的慈善学校，夏季每周有四天上课，冬季则是每周五天，招生方面没什么门槛，是个穷孩子都能去。

在妹妹的劝说下，十二区的那些孩子已经开始学习，目前会背字母表和一些简单的算数。

“我以后也想去慈善学堂教课。”

嘉尔莉特为同伴们感到开心。

“你会做到的。”

蕾娜拍了拍孩子的肩膀，送进学校后才去图书馆。

“凯尔先生？”

走进大厅环视一圈，她发现除了无法行动的康拉德老爷爷，就只有这位很少来社团的中年男人。

“你终于来了，我都等了四十分钟。”凯尔先生放下茶杯，将一把长柄小伞递给她，“这是你的伞。”

“谢谢。”

蕾娜没想到那么快，兴奋地打量这件看似普通复古的小伞。她先是用手掂量了下，觉得重量和普通的伞差不多，于是“啪”一下撑开，按下手柄位置的小按钮，伞柄和伞身瞬间分离，露出细短的刀身，伞柄变成一把仪式用的小刀。

这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她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帅气，心底的中二之魂再次燃烧起来。

“谢谢您，凯尔先生！”

她再次感谢道。

“这没什么。”

凯尔先生得意地摸了摸秃掉的头顶，忍不住道：“老实说，我觉得枪才是最实在的。我记得你说你十六岁，如果你想，其实可以等到明年开始练习射击。”

“我有这个想法。”

蕾娜点了点头，她现在也不缺钱，等学个一两年想办法弄个证件再加一把枪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说到底

她还是真香了。

“中午好。”

正想着，阿莉丝和几位女士先生走了进来。

“下午好。”

蕾娜向几位成员打招呼。

“很好，大家都在，那么我可以说一些事了。”

一天过去，阿莉丝已经恢复了往常的精神，红发梳得一丝不苟，就是脸色看上去有点苍白。

“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