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才是腐臭味的源头。
那根本不是垃圾腐烂的气味那是尸体在腐朽。他全身被包裹保鲜膜,已经不能再称之为一个人。黄褐色水从保鲜膜里渗透出来,五官腐烂塌陷。
李维多后退两步,差点绊倒椅子。手指微微发抖地握住手机,刚点开屏幕又是一阵风起。
楼上不知是哪户人家的窗户“砰”一声关上。
天光明明灭灭,照亮门口一个人影。
李维多猛地抬头,何壬羡一动不动站在门口。
她身形修长长发垂落,手里还拿着方才用来切番茄的菜刀。面无表情地望了她半晌,忽而笑了一下歪了歪头抬脚朝她走来。
……
一只乌鸦扑棱棱掠过,朴浦泽在一颗歪脖子树下站定,花了两秒才理清陈利亚话里的逻辑。
所以张纯的男友七年前砍过李维多一刀,被许尽忱投入监狱,现在还没出来?
女方张纯七年之后又被李维多亲自招聘进了许尽忱的公司?
刚被招进来没两年,张纯被车撞死死时身上还带着李维多笔迹写就的密码?
……就这还能被叫做“巧合”他跪着给李维多唱征服!
“我知道上面为什么这么信任你陈利亚。但我现在觉得,我们可能只看见了你的能力,而忽略了你的品性,你压根不关心外面那些无辜的人……就这么一个可能间接杀死三个人的魔鬼,你还敢让她在外面乱晃?你知不知道后面还会死多少人?”
“你也说是间接杀死了。”
“那也应该先把她逮捕回来!”
“逮捕之后呢?”
他眉眼疏淡,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真皮座椅,万事不在意的模样:
“谋杀发生的时候,她根本不在案发现场,就算你现在逮捕了李维多,最后也只能把她无罪释放。”
“……都是借口。”
朴浦泽说:
“多么冠冕堂皇啊陈利亚,你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给她开脱,无非是为了让她逍遥法外……无非是因为,你爱上她了。”
爱刻进骨骼,爱透过血液,只要见过他看她的眼神,就明白他爱她。
朴浦泽嘲讽地笑起来:
“陈利亚,你居然爱上了一个,杀人犯。”
烟火腾起来,路灯亮起来,钨丝灯泡下秋蛾绕着飞。
“那又怎么样?”
半晌,陈利亚抬起头:
“就算我爱上了一个杀人犯,那又怎么样?”
“爱遮蔽了你的双眼,你把最可能是凶手的人放走了,为她赢得了下一次的作案时间。”
“爱有没有遮蔽我的双眼,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已经被无谓的正义遮蔽了双眼。正是因为她与谋杀息息相关,我才要放走她。”
因为这不是谋杀,这是屠杀。
谋杀可以凭借一人之力完成,屠杀却不可能。
哪怕她是凶手,只要可以一次不在现场,就可以每一次都不在现场。她这一次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下一次,也能在监狱里隔着高墙杀人。
他给了她一只录音笔,但这不过是一个障眼法。这只狡猾的小狐狸,一定会绞尽脑汁把他屏蔽掉。
可正因为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只录音笔上,她才不会去注意
她卧室里,还有第二只录音笔。
陈利亚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的戒指。这枚戒指他很想送给她,而她没有收,再之后他每一次摸到,就会想起那天她拒绝他时,冷冰冰地说:“陈利亚,我不。”
他转动戒指的动作停住。
滟滟酒光浸透祖母绿色宝石。
下一秒,他把戒指摘下,扔在吧台上的酒杯里,眼角还带着一丝高不可攀的平静漠然:
“我是爱上了她,但我不盲目,我可以用自己来冒险,但我不会以无辜为赌注。李维多那种人,就算用中世纪的酷刑,从她嘴里也审问不出什么东西……把鱼饵关起来,是不会有鱼上钩的,只有把蜂后悬挂在窗外,淋上花粉,涂上蜂蜜,才能引来整个蜂巢,朴浦泽。”
……
包里的东西散落了一地,李维多坐在地上。
开头那只香水,滚进床底,卡在尸体和地面中间。何壬羡半跪在地上,脸正与王元面对面。她一手拿着刀,一手把她落了一地的口红、香水都捡起来,装进包里。
又转身看向她,笑了:
“怎么坐在地上?你晚上不是还要去上班吗?”
“……”
李维多挡住刀柄,想逃跑,又被拉回来。她力气比她大得多。冰冷刀锋压下来,李维多这才发现自己一身都是汗,手也在发抖。
不是因为此刻的情景,而是源于失去的惧怕。
惧怕她的朋友何壬羡,双手也涂满鲜血。
“你晚班迟到了怎么办呢?维多,你今天只是在这里睡了一觉,之后你就离开了……你没有看见,你什么都没看见。”
何壬羡神情平静里带着一丝癫狂,手掐住她的脖子。她奋力挣脱开来,踉跄起身,往门外跑去,又被何壬羡扯住裙摆。
她从不知道何壬羡的力气居然这么大,这个平时连矿泉水瓶盖都要她来打开的女人,用裙带捆住她的手,扯着她的衣服往回拖,力道几乎像一个男人。
她把她拖到浴缸下,随手拿了一件衣服堵住她的嘴,开始面无表情地给浴缸放水。
水慢慢满起来。
陈利亚给的窃听器,她给放到洗手间了。
手机不知落到了哪里,此刻她手中没有任何自保工具。
李维多双手被绑在身后,一点点挣脱出来。何壬羡把她扯到浴缸边,按住她的头,就要往水里浸。
粼粼的水波映出她苍白的脸。
她的鼻尖已经触到水面。
而就在她屏息的下一秒,何壬羡忽然松开她。
李维多立刻滚到一边,不动声色握住一个滚落的陶瓷水杯。何壬羡俯身过来,从她手里抠出那只陶瓷杯,向后扔到一边。
像是喜剧演员被自己的笑话憋了许久,她指着她,笑出声。
几乎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