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野的视频刚刚点开画面还来不及变化,他脖子上的力道就猛然加倍,压得他不能呼吸他猝不及防,两只手同时麻痹,手机和袋子一起失控地掉到地上,发出沉闷响声,激起一层尘土。
视频没有受影响,正式开始播放,昏暗屏幕逐渐对焦,显现出一具纤细的人体,而那个并未系紧封口的袋子缓缓渗出了暗红色的血液。
顾雪沉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两样东西手背上绷起的青筋盘结狰狞透出青白色。
他像不认识般定定盯着,不受控制地松开手清瘦膝盖弯折蹲跪了下去。
视频推进很慢,一直在拍人体的衣物,从双脚到胸口顾雪沉都无比熟悉,但因为染透了斑斑驳驳的红,又陌生到让他牙关发颤。
浓重血腥气从喉咙深处涌上来他僵冷的手抬起,碰到袋子的一角,攥成团。
山腰上有风吹得草木哗哗作响,沈明野却觉得空气凝固,只有极度折磨神经的毛骨悚然。
他砍掉林鹿的手时都没有多少惊慌,但现在他窒息得想吐。
顾雪沉的反应让沈明野异样的亢奋,他什么都没了,命都不要了,就要用最惨痛的方式报复顾雪沉!他手哆嗦着摸了下贴身衣兜,那里面放着个很小的控制器,不止这一个,还有很多藏在他身上各处。
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出来之前,他把昏迷的许肆月绑着放进了林鹿最大号的行李箱里,在她怀里塞了剧组爆破常用的那种远程控制炸药。
他不想伤害肆月,但如果顾雪沉不按他设想的来,不肯对他动手,他达不到最想要的目的,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毁掉许肆月的方式来凌虐顾雪沉!
手机上的视频拍到了脖子,马上要移到脸上,而顾雪沉的手已经把袋子抓破,随时会扯开。
沈明野居高临下,瞪着顾雪沉嶙峋的骨节,疯癫地描述道:“肆月刚被骗来的时候,以为她晚上就能回家去,我捅她第一刀,她还边哭边往外爬,嘴里叫着雪沉”
“雪沉”两个字落下的同时,视频的画面骤然一晃,拍到了许肆月惨白死寂的脸,顾雪沉的手再也不能控制,撕扯开那个快被血泡软的袋子,一只涂满血污的断裂人手躺在里面,无名指上,有一枚他亲手戴上的雪花戒指。
顾雪沉凝视着,唇上裂开的口子渗出一道道湿润,他很轻地低喃了一声“月月”,其他音节全部碎在嗓子里,视野被猩红血雾吞没。
那个晚上,月月穿大红的喜服嫁给他,给他象征彼此的对戒,告诉他,结发为夫妻,死生不相离。
才三天过去,他的月月怎么可能在这里。
沈明野亢奋得头皮发麻,他在演生平最重大的一场戏,颤声说:“刀扎进去再拔出来,血喷得很高,她爬不动了,蜷在地上,很可怜地缩成一团,一直喊你,我去吻她,她居然还是不肯,我只好接着捅她几刀!”
他扔出一把刀来,上面沾满血迹:“杀她的工具,送你了,你敢拿吗?论起杀人分尸,我比不上你有经验,毕竟我是现学现卖,你可从小就亲身经历!杀人犯的儿子,精神病的儿子,你这种人人躲不及的垃圾,靠着肆月的拯救活到现在,结果她被你连累,因为你,被我一刀一刀凌虐到死!”
视频还在播放,许肆月无声无息躺着,身上全是血污,长发凌乱,嘴边一片凝固的红,最后一个画面,拍到沈明野挥起刀柄,砍下她的左手。
顾雪沉唇齿间溢出黏稠的鲜红色,顺着下巴滴答落下。
身体骨骼被压成粉末,血肉黏成泥,灵魂钉进地狱。
他抓住那只断手,死死攥住,把两枚戒指合在一起。
死生不相离。
骨子最深处沉埋的暴虐在狂跳,撞击顾雪沉涣散的神经,杀人,杀了他。
像爸爸那样,用一切可能的工具,劈头盖脸狠狠施加在他身上,让他体无完肤,或者学妈妈,对恨之入骨的人,拿刀捅进他的心脏,把他一块一块肢解,剁成碎块。
像小时候那么多年里,无数人咒骂的那样,继承这两种血液,他是个早晚会杀人犯罪的魔鬼,不配在人群里活着,不配幸福,他挥起刀,才是他该走的路。
顾雪沉扣着那只断手,太冷了,他浑身战栗。
他拥有月月,却日夜不能安心,总是被过去的梦魇纠缠着,自卑自厌,怕她只爱那个沉静温柔的顾雪沉,等自己潜藏的这些阴暗有朝一日真正表现出来,会被她避之不及。
他暴戾,对伤害她的人有杀心,破坏欲强烈,性格偏激缺陷,连机器人的脖子都会拧断,他藏着,努力收敛着,小心翼翼捧着他的幸福,让月月爱他。
为什么
顾雪沉微微张开口,血一滴一滴坠到土里。
可月月不让他做畜生,他不是那些人口中的魔鬼,真的做了杀人犯,他了结自己去找她,灵魂也永远肮脏,再也没有资格碰她!
顾雪沉包着断手,弯着脊背粗重喘息,掌心相贴的一刻,却猝然一滞。
不对。
月月的手心里,从地震挖废墟,到去英国为他求医,留下了层层叠叠的伤痕,虽然痊愈了,但能清楚摸出痕迹。
这只手没有!
顾雪沉蓦的抬头,噬人的眼睛注视沈明野,让沈明野脸色一变,下意识倒退了两步。
他的描述还持续着,但讲出的残忍画面已经渐渐对不上视频里的血迹位置!某些飞快闪过的画面,还能微乎其微地捕捉到肆月某一瞬脖颈脉搏的跳动!
月月没有死月月还活着!
沈明野眼睛赤红,激烈地激怒他。
顾雪沉突然明白过来,沈明野不想活了,在逼他杀人!沈明野是想毁掉他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