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李靖的身影消失了。
紧接着,他出现在了比干的府邸前。
李靖直接用遁法进了朝歌。
上一次他来朝歌,规规矩矩地从南门进,从北门处,那是因为他给自己限定在一个朝廷武将的位置上。
而这一次,李靖是以山上人的身份回来的。
既然是山上人,那就不用守山下的规矩了。
将比干的尸体送回到他家人的身边,同时李靖也知道了从昨天晚上到今天清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包括在鹿台上发生的事情,如今在整个朝歌都传得沸沸扬扬。
将比干的尸体交给他的儿子微子德之后,李靖就离开了,特别是看到比干的老妻颤颤巍巍,老泪纵横地走向比干的尸身时,李靖有些心酸,不敢在这里再多做停留。
然后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虽然柳姨娘跟着他们走了,但老宅中还是请了几个仆妇看家的,总不能让老宅就这么荒弃了,就算他是练气士,也会觉得这是很不吉利的事情。
不过李靖并没有惊动那几名仆妇,只是独自在老宅院子中坐了一会。
他在思索比干到底是怎么死的。
按照如今在朝歌城中流传的说法,当时在鹿台之上比干并没有马上死,虽然自剐己心,但老丞相居然如无其事地走下了鹿台,离开了皇宫,这件事情已经被传得神乎其神,都说比干相爷乃是仙人下凡来辅佐大殷的,却因天子昏庸无道,是以才弃大殷而去。
像李靖这样的练气士自然是知道事情真相的,比干没有当场死亡,是因为姜子牙的那道李代桃僵之符。
只是既然有了这道玉虚宫秘符,只要坚持过十二个时辰,比干的真正的心脏就会完全复原,那时他也不会死了。
那么又是何人破了姜子牙的李代桃僵之符,让比干再无生路?
李靖皱眉沉思着这个问题。
然后他想到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比干死了之后,他真正的那颗心脏被人拿走了。
那人为什么要拿走比干的心脏?
然后李靖又想起了昨夜天子帝辛连召比干进宫,是为了要用比干的心脏给苏妲己治病。
李靖当然知道,苏妲己不是真的生病了,一头天仙境的九尾妖狐,能生什么病?
要用比干的心治病,不过是杀比干的借口罢了。
可是为什么要用这么荒谬的理由?
要想杀比干,可以用的理由很多,何必要用这么可笑的借口?
心脏!
还是比干的心脏!
莫非……苏妲己真的是想要比干的心脏。
可是比干的心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朝歌倒是一直有个传闻,说亚相比干长了一颗万中无一的七窍玲珑心。
李靖不知道这个传闻的真假,但就算是真的,不过是一颗七窍玲珑心而已。
李靖倒是在典籍上看到过关于这种七窍玲珑心的记载,无非就是让人更聪慧一些罢了,甚至都不能算是什么修行资质。
苏妲己要这么一颗凡人的七窍玲珑心又有什么用?
李靖有些疑惑,但想来想去,这朝歌城中,除了苏妲己之外,好像也没有其他人有杀比干的理由了。
然后李靖站起了身,走进了院子后的一间厢房,这间厢房平常是用来堆放杂物用的,李靖记得自己以前用过的某样东西,好像就放在里面。
他记得没有错。
随意翻找了一下之后,李靖就找到了那件东西。
那是一个槐木面具。
就用院子中那棵老槐树的树干削成。
面具呈一狰狞兽形,巨目獠牙,肋生双翼,这是上古异兽猼訑,世间若有不平之事,此兽必发不平之鸣。
多年之前,李靖带着这个面具,去抢回了被曝尸荒野的老相商容的尸体,将其送回老家安葬。
而现在,李靖再次找出了这个面具。
因为今天,他的心中亦有不平之鸣。
缓缓地将猼訑面具带在了脸上,然后李靖对着墙壁跨出了一步,人影消失在了厢房中。
再跨出一步,来到了鹿台之巅。
鹿台之巅的的那座华美的宫殿中,有一场夜宴正在举行。
李靖负手站在这高耸入云的高台之上,并没有马上踏进那座宫殿中,而是先朝四周扫视了一眼。
这座倾大殷举国之力,耗时十数年修建而成的高台,果然是堪称人间仙境。
整座高台皆是白石砌就,玛瑙妆成。楼阁重重,皆雕檐碧瓦,亭台叠叠,皆兽马金环,左右铺设,俱是美玉良金,辉煌闪灼。
今夜正是月色圆满之日,夜空中光华皎洁,碧天无翳,人站在高台之上,周围浮云缭绕,袍袖随风轻舞,只觉翩然若仙。
而低头望去,整座朝歌城仿佛都被踩在了脚下,城中之人,皆有如蝼蚁。
李靖喟叹了一声。
这个苏妲己,却不是简单地以美色惑君,而是太懂的帝辛心中想要的是什么了。
自幼长在宫廷,作为人间天子,帝辛什么样的奢华景致没有见识过,一般的东西,再精美再华贵,恐怕也不会让帝辛有太大的兴趣。
而这座鹿台,妙就妙在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华美,而是让人身处其上之时,那种凌驾于众生之上,仿佛自己真成了仙人的那种感觉,这才是最能打动帝辛的地方。
做了帝皇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这是几乎任何一个人间帝皇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而苏妲己在某种程度上帮他实现了这个梦想,至少在感觉上是如此。
也难怪苏妲己入宫已经多年,帝辛对她却没有丝毫厌倦之意,反倒越来越宠爱,甚至为了她不惜站在自己所有臣子的对立面。
因为苏妲己实在是太懂他的心了。
李靖再次轻叹一声,接着转身走进了那座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欢声笑语沸反盈天的宫殿之中。
宫殿之内,一场夜宴正进行地如火如荼。
帝辛今天很高兴,因为将比干那老匹夫玲珑心送去后宫,让苏妲己服下之后,苏妲己的心疼之疾马上就好了大半,可惜爱妻现在还不能起床来参加这场欢宴。
不过幸好还有新纳的美人胡喜媚陪在自己身边。
帝辛一脸神魂颠倒之色地朝身边那女子望去。
那女子面若芍药,肤白如雪,穿着一袭黑色的道袍,姿容冰清玉洁,望之凛然不可侵犯。
只有帝辛知道,当这女子到了床榻之上,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之时,那半推半就间的风韵有多么地娇媚动人,含羞带涩却又乖巧可喜,真是让人百玩不厌。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道人是真真正正的仙人。
就算他帝辛富有四海,率土皆臣,以前也从不敢奢望自己能睡到一个仙人。
爱妻真是太懂朕心了,不但帮自己造了如此一个人间仙境之处,没想到还帮自己找来一个女仙人侍奉床榻!
帝辛笑眯眯地举起酒杯,抓起了胡喜媚的纤手,想要和这女道人喝一个交杯酒,然后就在此时,只见胡喜媚霍然转首,望向了殿门的方向。
大门之外,一道戴着狰狞面具的修长身影,正昂然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