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果怔怔地看着她,神色恐惧。
王诗咏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一定令人害怕。
可她控制不住。
愤怒和不甘如海浪拍打礁石,用力冲撞着她平日伪装出来的贤良淑德。
她不甘心,不甘心,恨不得死去般的不甘心。
那原本只是一次寻常的探亲,日复一日的安宁却在回家路天翻地覆。
她陷入了噩梦。
鲜血四溅,无数双肮脏粗糙的大手向她抓来。
她摔在地,膝盖破了,裙袂裂了,她撕心裂肺地哭喊,可是没有人听见。
那是一个每到夜晚就会出现的噩梦。每一次她都会试着逃跑,可是每一次都没能逃出。
噩梦总会结束在那个人出现后。
他像天神一般降临在绝望无助的她面前,切瓜砍菜一般解决掉了击溃一个车队的流匪。
她衣衫不整,春光外泄,他却一次都没有将眼神落到她身过。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淫邪的注视,他像无事发生一样,将一件外衣朝她批头盖了下来。
“穿好出来。”
他快步走出山洞,不忘连拉带踢地把倒在山洞的流匪全都带了出去。
她忘不了。
就像对美丽的衣裳,漂亮的头面,耀目的地位产生贪欲一样。
王诗咏也对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粗中有细的男人产生了贪欲。
她嫉妒那个女人得到他全部的身心,嫉妒她不知世事,天真愚蠢,依然能得到他的呵护和谦让,嫉妒她能够这么好运,嫁给一个把她当做珍宝,宠爱她,尊重她,照顾她的男人。
她嫉妒那个女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幸福,她的幸福像一根鱼刺,深深扎在跌入泥泞的王诗咏的眼里。
“我恨他!我恨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王诗咏狠狠掐着春果的手臂,激动而癫狂地叫道,“为什么天这么不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被拖去山洞的偏偏是我?!为什么?!为什么——”
“小姐,小姐……”春果流出了眼泪,一半是疼的,一半是吓的。
“都怪你!”王诗咏一甩手,用全部力气的巴掌甩了春果的脸颊。
春果直接被这一巴掌打得扑了出去。
“要不是你丢下我逃跑,我会落到如今的田地吗?!”
春果捂脸哭泣,丝毫不敢辩驳自己要是没有逃跑,她的田地只会比如今坏百倍。
要不是自己,她哪会如今还保有完璧之身?!
一丝愤恨从春果心中生出,她不敢让王诗咏发现,低头用哭泣掩饰。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嫁给一个快四十的老男人做填房,凭什么我刚嫁过去就要给人做后娘,凭什么——他李鹜凭什么看不我?!他娘子又是哪里比我好,凭什么值得李鹜那般情有独钟,死心塌地?!”
王诗咏愤怒不已。
她的这些话,若是传了出去,铁定会丢尽王家的脸面。虽说茶楼被她重金包下,但难保茶楼内部的人出去说三道四。
春果明知如此,却没有出言提醒。
她只是委屈而不甘,心怀愤恨地哭着。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这个没用的东西!”王诗咏怒声道。
她扶着方桌,自己站了起来。
“李鹜——”她捏紧双拳,眼中的恨意像一柄尖刀,“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
“啊……”
指尖猛地一痛,沈珠曦忍不住叫出了声。
她挪开手指,发现手拿着的荷包露着一根小小的针尖。
“对不住,对不住!”
用一块绒布铺在地,售卖各式手工制品的女子也看见了荷包残留的银针,吓得脸色一白。
“娘子,你的手有事吗?我、我去给你借点药膏回来……”
“不用了!只是被刺了一下罢了——”沈珠曦连忙叫住她。
“真的对不住!”女子一脸愧疚道,“这些荷包是我娘绣的,她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定然是忘了把针取出来……娘子,实在是对不住你。你要是不嫌弃的话,这个荷包就送给你吧,算是我赔个不是。”
沈珠曦再三推拒,女子还是把荷包硬塞到了她的怀里。
为了平息她的愧疚之心,沈珠曦只好收下了荷包,为了不让她吃亏,沈珠曦顺带买了地摊的一条鸭纹发带。
李鹜必定喜欢。
她站起身,正欲离开这个闲逛的摊位,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到了面前。
沈珠曦看着眼前曾有数面之缘的的男人,脸色一白。
“你——”
“……这里人多眼杂,阁下能否借一步说话?”御峰打断她的话,抢先说道。
卖编织品的女子偷偷打量两人。
乍然和傅玄邈身边的近臣相逢,沈珠曦的大脑被慌张和胆怯占满,双脚不知不觉就跟了御峰的脚步。
御峰走过两条街道,在一间已经早早关门的铁匠铺门口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身,看着手足无措的沈珠曦,撩开袍子跪了下去。
“卑职御峰,见过越国公主,营救来迟,还请公主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