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踱步进殿,紧紧绷着唇角抽了腰带丢在桌面上,脑海中不断回荡着方才那几句话。
宋时矜闭眼,呼吸越发急促,脸色泛白,耳郭却一反常态的发红。
云霄怕气坏身子,斟半杯茶赶紧塞进她手心,宋时矜攥紧茶盏,手指颤抖,连带着杯盏里的茶水都洒出些许。
“砰”的一声,宋时矜终究还是没忍住,扬手用力将茶盏掷出。
茶水四溅,殿内伺候的宫女纷纷跪倒。
“殿下息怒。”
云霄扶她坐下,轻抚宋时矜轻颤的后背,“小宫女们闲来无聊,有些风影就被议论也是常事,如今就算是传出去,终归也是没什么影响的。”
“怎么没有影响!”宋时矜声音拔高,气得颤抖:“我就是见不得他被旁人当做玩意儿当成笑柄,况且那日周遭根本没人,我绝不信这事情没有主谋。”
云霄嘴角轻扯,她原本以为宋时矜是在意自己,竟没料到这想法甚是清奇。
见她气的狠,云霄又连连劝解几句,才好歹让宋时矜冷静下来。
宋时矜自知她脾气不好。
素日里虽瞧着时常笑吟吟的,但其实根本不好相处,除却面对容铖时下意识露出骨子里仅存的温柔小意,她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
宋时矜强迫让自己忘却适才的情绪,掀起眼皮子吩咐道:“你亲自去,查清楚这事情到底是谁在背后作妖,竟敢算计到本宫头上,揪出来必须得让她少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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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用膳,永乐门外的侍卫截下一名宫女。
云霄将她带到殿外候着,进殿禀报:“殿下,外头有个面生的宫女,说她知晓这事儿是何人为之。”
宋时矜垂眸吃着鱼片,嗯了声,得到应允,云霄将其带进来。
宫女跪在殿中,宋时矜放下玉箸,搅着莲子汤问:“你是何人?”
“奴婢是练武场外那条巷子的洒扫宫女。”
闻言,宋时矜偏头瞧她一眼。
宫女接着道:“宫宴次日,奴婢亲耳听见这话是从范家小姐口中说出来的,她还说让知晓此事之人尽快散播出去。”
云霄看了眼宋时矜,她丝毫没有反应。
“知道信口雌黄会是什么结果吗?”宋时矜放下汤匙,单手托腮盯着她。
宫女连连磕头:“奴婢知道,兹事体大,奴婢不敢撒谎。”
宋时矜勾唇,淡声问:“你想要什么?”
“奴婢……”宫女瞧瞧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眼宋时矜,又慌张垂下眼:“奴婢常被欺负,几次都想一死了之,这次的事情是正巧撞上,所以奴婢才来试一试。”
“说重点。”宋时矜的指尖在桌面轻扣。
宫女磕头:“奴婢想留在永乐宫做洒扫宫女。”
云霄显然是没能反应过来,宋时矜眨眼,沉默半晌:“既如此,那你便留着吧。”
得了话,宫女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几番道谢后才慢慢退出殿外。
宋时矜的手指轻轻摩擦着另一只手背,笑了声:“安置好她,顺便找个靠得住的太监盯着,查清楚这人的底细。”
云霄应下。
正要退下时,她听见宋时矜嘲讽道:“范柔安这个蠢货。”
“……”
天色渐晚,宋时矜打算出宫回府。
刚坐上马车,云霄不明就里的问:“殿下这是要放弃了?”
“放弃?”宋时矜抬起染了丹蔻的手指指自己,扯起嘴角问:“我是一个会放弃的人吗?”
云霄抬眼看她,老实摇头:“不像。”
宋时矜想起今日揭发范柔安的那宫女,指尖微捻:“那宫女可查出什么了?”
“她是个孤儿,入宫多年从未见过与谁交好。”云霄稍稍抿了下唇,“会不会是咱们想多了,或许当真是范小姐呢。”
出了宫,马车的速度稍稍快些,车帘上的流苏来回晃动。
宋时矜挑起帘子往外看,笃定道:“以我的了解应该不会是她,最有可能的是有人栽赃给她。”
说到此处,她又嗤笑:“这个蠢货除了明面上耍耍小心思,她还没那种聪明劲儿使阴招。”
她在气头上也想过,或许是范柔安无意间偷听来一手为之,可转念再想,范柔安从不去练武场,她脑子里头灌的水比小心机还多。
云霄虽不解,但还是唯宋时矜马首是瞻般的点头附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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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的黄昏光线黯淡,天边更像是被笼了纱面,雾蒙蒙的。
长街上行人二三,略显寂寥。
平宁街容府里,倒是热闹的紧。
容铖手握缰绳停在门口,翻身落地,将马递给迎来的小厮。
管家看着他听见动静脚步微顿,赶紧解释道:“府上来人了,云家夫人带着三小姐前来做客。”
闻言,容铖不由得有些烦闷。
云家最近同母亲走的属实有些近了,京中传言四起,容铖再怎么无动于衷也起了些躁意。
他抬手按按眉心,点点头脚锋一转回了梧桐苑,房门紧闭,容铖几步过去推门而入,庆俞紧随其后。
进去后容铖解了大氅递给庆俞,径直坐在案前问:“查清楚了吗?”
庆俞挂起衣裳,给他斟满热茶立即道:“昌州那边毫无异动,探子递来的消息说转运使近来身子强健的很,公子,您查此人做什么?”
容铖双手交握抵住下巴,半天没做声。
叫人去查昌州,是因为他近日接连不断的梦魇。
梦中不断提醒他,三月昌州恐生异变。
容铖本是不愿相信的,但到底事关江山社稷,皇上与范太后整日虚与委蛇,他在外头不能不留心些。
此事查出的结果到底还是随了他心中所想,而那梦境几次三番出现,容铖没办法不在意。
如今近在咫尺能验证那梦的,只有二月初二祭礼——
姚皇后无端晕厥。
思及此,容铖闭上眼。
这棋下的艰难,走错一步或许之前所有的部署都会白费。
那这局他到底赌的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