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廷安遗憾不已:“只还差三日,这症结便可尽去……”
沈若笙道:“慢慢调理便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谢廷安嗯了一声,并不纠结于此,只是对她歉意非常:“你我成婚不过几日,我便负累于你……相公很惭愧。”
“负累就负累,不必对我太好。”沈若笙道,“不然你哪天眼睛一闭,我还要伤心难过一阵子,反倒是你天天拖累我,等你一命呜呼了,我还觉得轻松许多。”
谢廷安笑叹:“傻话。”
哪有人盼坏不盼好的?不过她这话,倒是叫他略为轻松了些。
沈若笙却也不是为了宽慰于他,她是实话实说。这世上对她最好的娘亲走了,她至今想来仍觉得难过,这种失去,她不想再经历,所以宁可他不要对自己太好。
沈若笙仔细地给他上完药,盖上锦被,收了药瓶问:“要不要睡会子?”
谢廷安摇头:“昼寝不宜,夫人将书递与我吧。”
他说着,慢慢撑起上身,够了一旁的干净衣衫来穿,轻垂的绸衣披于身,绳结未系,光洁宽阔的胸膛和纤瘦腰腹一览无余,不可思议地将脆弱和坚毅之美集于一身。
沈若笙盯着他瞧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方才他出人意料的举动,后知后觉地脸红起来,一边暗骂自己大惊小怪、没出息,一边将床头的书胡乱塞给他。
她粗声粗气地说:“伤口长好之前,老实躺着,不许再乱动。”
谢廷安晃了晃手中书本,笑得喜悦宠爱:“为夫遵命。”
沈若笙心神微荡,却故作咬牙地用手指点了点他,扭头快步出了内间,匆忙地倒像是在逃。
因谢廷安此时不宜下床,今日的哺食两人自然就是在自己院里用了。沈若笙特地叫人用红枣、桂圆、赤豆同黑米一起煮,熬到黑米爆开,露出软嫩的瓤,赤豆、桂圆和红枣的甜味也都入了绵绸的粥里,最是补血益气。
“这几种食材皆有补血益气之效,相公尽量多用一些。”沈若笙将粥碗递给他,“不知你能否吃得惯猪肝?那个相公吃来也好的。”
肝脏之类补血之效甚笃,只是阉猪法不过才有百余年,在这之前,猪肉腥臭并不可用。如今对于权贵来说,猪豚身上肉食倒可以接受,但肝脏下水之类却是甚少碰的。
“幼时母亲听闻猪肝能强身补血,也叫人采买了几回。”谢廷安难得露出了孩子气的神情,“至今想起,仍是不大喜欢那个味道。”
沈若笙啧啧道:“你们这些少爷公子就是会挑食。”
她待过的人家,那些金贵人物一个个都难伺候的很,如今看来,谢廷安也不例外。
谢廷安搅动着粥道:“如此病躯,本就禁忌甚多,再不尽量随着些心意,岂不辜负这人间佳肴?”
这事说来本是有些无奈的,可经他之口,却另有一种豁达。
沈若笙赞成地点头,想了想又可惜的说:“有时是庖厨不精,才致使食材味道不美,如此错过诸多美味,也是一件憾事。”
“是以味美甚佳,情意更笃。”谢廷安笑着看她,“若是夫人心意,廷安自然不会推拒,否则换了旁人,不过满足口腹之欲而已,错过也不算如何遗憾。”
“满足口腹之欲,而已?”沈若笙又是啧啧,“这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可是很奢侈的事呢。曾几何时,我想填饱肚子都不容易……”
谢廷安眉毛微扬,诧异道:“可是养父苛待于你?”
沈若笙也察觉自己失言了,她现在可不是什么少时司膳的厨娘,而是养在药商之家的千金。她支吾道:“也不是苛待……是我总喜欢琢磨膳食,吃得多了,就胖了……叫我节制来着。”
此事也不是子虚乌有,不过是到了京城之后才有的。因当今圣上爱美女细腰,京城也是以瘦为美。在来京城之前,从未有人说她胖,可到这之后,沈府上下都叫她少吃,克扣她的口粮,还用珠圆玉润这种词拐弯抹角地讽她。
谢廷安由衷道:“你不算胖的,这样很好,体健康泰就好。”
她身形匀称,肤泽润透,看起来活力十足,不同于一些见过的女子,总过分节制,致使体弱轻虚,实在是舍本逐末。
沈若笙闻言冲他笑,笑得眯起了眼睛:“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谢廷安也笑,盛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看着她啊呜一口喝掉,方才又执勺自己品尝。
因他的举动,沈若笙口中的粥猝不及防地吞咽了下去,呛地短促咳了两声才略好一些。
谢廷安放下粥碗,略探身过来,低声问:“你我之间,最亲近的事都做过了,不过共勺而已,也会吓到么?”
“谁,谁吓到了?”沈若笙又咳了两声,说话也不利索起来。
谢廷安伸手抹了抹她唇角湿润的痕迹:“是为夫疏漏,夫人不是吓到,只是羞涩……罢了……”
他声音骤低,沈若笙正要点头,却见着他的脸越发近前,长睫微颤,星眸轻阖,微凉的唇吻了她的,轻柔,清甜。
他微微睁眼撤开,手捧了她染上红霞的脸,复又细密缠绵地吻了过来。
唇齿之间甜意四溢,叫人心跳骤然。
只是吃粥也会醉么?比午间饮过桃花酿还要眩晕的沈若笙,如此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