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是何状况?”那魔宫少主轻扫了一圈四周,见到春雨和那几名道修皆是形容狼狈,眉头微皱。
几人这才发现这人的眼睛竟是罕见的蓝色!像深邃的海那样,静谧又辽阔,掩藏着说不清的故事……
横山鹊不敢抬头,垂首道:“门下新招了一批新弟子,晚辈前来为他们斩断亲缘。至于这些道修……偶遇。”
“哦?”魔宫少主清清淡淡地应了一声,瞥到正昏迷不醒的丁大犁身上,皱起了眉。
斩断亲缘。
他倒是知道有几个门派时兴搞这个。修真界师门关系重于血缘关系,除非是世袭的修真家族。一般门派入世收了弟子之后,这些弟子就算跟家族划清关系了,甚至修行百年都未必会回家看一眼。但有的门派比较偏激,就要用一些偏激的手段来斩断这层亲缘关系,使门下弟子只得效忠于本门。
他目光淡淡扫向横山鹊,道:“这里由我接手,你可以走了。”
横山鹊的肩膀僵硬了一下,却仍未敢抬头,只恭敬道:“是。”便垂首退开,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远方了,整个过程,没有去看倒在地上的丁大犁和那几名道修一眼,极为小心。
大敌已退,那几名道修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为在他们面前的,是凌驾于魔门七十二派之上的魔宫的少主。
但这魔宫少主也奇怪,一人一剑站成一条线立在哪里,却似乎并无什么杀意,只是泛蓝的眼光扫过来的时候,有着处于上位者的威压。
他目光在那几名道修破损的衣物和渗血的伤口上流连了一会儿,仔细分辨了那些伤口上分属于道家清气和魔修魔元的气息,眼神垂了垂,开口便直接点出了那几名道修的身份:“你们是钧天剑宗的弟子?”
几名道修一惊,气势骤然收紧,绷如一弦。
那几人的表情,没差没直接写几个字在脸上了:你怎么知道?
魔宫少主也没说为什么知道,倒是那名重伤的青年低笑了出来,颇有些自嘲的意味:“这世上也只有我钧天剑宗,无论在道门、魔门,还是凡世,都是人人喊打的!”
他这话是笑着说着,却能让人听出其间那沉淀了数百代人的愤懑与悲凉。
春雨的眼皮豁然抬起,怔怔地看着那名重伤的青年。
他嘴唇动了动,依稀是无声的四个字,眼神似乎清醒了一瞬,却又立刻陷入了迷蒙。
“阁下……”青年语气微妙,他身为从小便被外界唾弃的道修,却依然学不会腆着脸对魔门的人摆出恭敬的姿态。“也是要来杀我等的么?”
被魔门和道门中人追杀了大半年,门下弟子凋零无数,他实在无法想象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会对他们没有恶意。以至于当那魔宫少主摇头之时,他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了,还觉得身在梦中。
那魔宫少主一副淡然的高姿态,否定了杀意,却张手布下一道结界将众人困住。“我不杀你们,但你们却要回答我一些问题。”说着,他抛过一瓶疗伤圣药,湛蓝的眼如碧空般清澈而冰冷,居高临下,“看你们个个带伤,是出了什么事?”
一名弟子结果药瓶,打开一闻,惊疑不定:“这是……”
“碧雪丹,修复经脉。你经脉寸断,最好别拒绝。”他看向那名重伤的青年。
那几个钧天剑宗的弟子立刻心动了,纷纷看向重伤青年,“师兄……”
青年却不去看那药瓶,紧紧盯住了魔宫少主,警惕道:“你想知道什么?”
魔宫少主反问:“难道这也是秘闻,说不得?那药还我好了。”
那名捧着药瓶的弟子立刻捂紧了药瓶,一副到了我手中就别再想拿走的姿态。开玩笑,师兄为了护着他们浑身经脉俱断,这伤药他们从未见过,但光是闻着那股清气,便知是极好的疗伤圣药。
这是师兄的救命药,不能还!
几个少年少女眼神沟通了一下,那名护在后方的少女悄然抬手,“砰——”一下,直接打昏了那名青年。
魔宫少主:……
少女踏上前几步,站在了众人之前,朝着魔宫少主拱手行礼,态度不卑不亢,道:“钧天剑宗弟子陈霜,多谢阁下赐药。阁下但凡有问,我等自当知无不言。”
她语气诚恳,态度又不卑不亢,极容易获得人的好感。
那魔宫少主重新打量了他们几眼,觉得这几个一言不合就打昏师兄的弟子颇有意思,又见他们不像其他道门那样对自己卑躬屈膝,不由对他们高看了一眼。
“此地距离钧天剑宗有数千里之遥,你等为何会在此处?看你们样子,不像是出来历练的。”魔宫少主淡淡说道。
这年头,道门的弟子要出来历练,没有一两个师门长辈陪着,是绝不敢大摇大摆走上街的。
陈霜闻言苦笑:“我等确实不是外出历练的。实不相瞒,半年前,几个魔门小派与道门无极宗忽然联合偷袭我剑宗,抢夺我宗门资源及法宝,我等在群攻之下无力抵抗,只能化整为零,分散开来。然而那些……人,”她思及面前这人乃是魔宫少主,没说出那“贼子”二字。
“然而那些人,却对我等穷追不舍,全力追杀。我们这一队人原本还有四名师兄弟和两名长老,现已……”她哽咽了一下,暗咬压根,“我等一路逃至此处,不料撞上了那名魔修正欲追杀那两名凡人,我等不忍见死不救,是以出手,本也无杀意,只想救人一命……”她看着那魔宫少主仿若看透一切的眼神,渐渐说不下去了。
撞上那名魔修是真,但若说无杀意,却是假的。
他们钧天剑宗千年来好不容易攒下些资源,渐渐重新发展起来,却遭遇魔修和道修的狙击,山门倾塌,五百多名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幸存者四处流落逃亡。
悲伤与拼命之余,他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
那魔宫少主看破却不说破,他垂下眼帘,继续问:“你们跑了,那山头怎么办?”他再度抬眼,见对方几人脸上均有戚戚然之色,心里也就知晓了答案。
只怕钧天剑宗的山头,都叫人毁得不成样子了。
山头尽毁,这样看来,倒是对得上师尊的交待了。
想到师尊此番交待给他的任务,他心底有了新的计较。跳下了那把阔剑,将剑一拔,往腰后的剑套一别,朝众人点头道:“我要找你们钧天剑宗的一个人。”他走到几个面面相觑的钧天剑宗弟子面前,“我先看看他的伤势。”
陈霜急急往人前一拦,“阁下这是?”她观这魔宫少主,似有同行之意?不由急了,心中揣测这人究竟意欲何为。钧天剑宗眼下没落于尘埃,实在不值得这样一个大人物来算计,但思及宗门千年前那段历史……
唉……也不怪至今依然被人惦记着,时刻都要踩上一脚。
那魔宫少主不知使的什么手段,轻易便来到了那名重伤又被她打昏的青年身后,手指往人后颈上一搭,真气注入后在对方体内转了一圈便收回,他皱起了眉,“他伤势过重,即便是有良药,只怕也须得好几个月才能康复。”
陈霜和那几名少年立刻闭了嘴,个个抿唇看着魔宫少主抬起眸来,对他们说道:“我说了,我须找你们钧天剑宗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