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武德四年元月,英亲王紫云瞳率军肃清赤凤全境!凤国嗣位皇女赤司炀败逃青麒。赤凤国,亡! 同月,胤右军主将周历设伏东灵山,大败玄龙援军。李季残部仅千人逃回龙国。 二月,胤左军主将王佩跃过合江天堑,前军柱国将军韩宜、正印先锋韩飞连克麒国重镇随城、兴城、株洲,进逼国都洛川。 青麒举国震动!急派右相洪明赴雪璃游说,并遣使入胤国上京,割地求和。 ┄┄ 上京禁城皇宫,明光殿 如君带着九位御侍、贵人,恭恭敬敬候于殿外,等待朝觐凤后。眼看已过辰时,却依然未获宣召。 众人皆隐隐有些不耐,如君正要命内监前去询问,忽见殿门开启,遥遥走来一人。衣袂翩跹,墨发微扬,远而望之,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近而查之,似光霁染霞,素菊照水。风姿飘逸,气质渊洁,有槛外高士不染纤尘之态。 如君听身后传来几声不屑的轻嘘,微微回眸,果见几位贵、侍盯着来人,面上皆有嫉恨不平之色,见他望来,瞬间各个低头。 来人走至面前,先传了凤后旨意:“千岁玉体有些不适,今晨暂免觐见。请各位主子回宫吧!”之后方躬身行礼:“参见如君!” “从尚书请起。”如君摆了摆手,先令贵、侍们自行散去,才凑近从奕轻笑一声:“再过些日子,你我就要兄弟相称了。你还行这般大礼,哥哥承受不起呢!” 从奕目光一滞,低声答道:“如主儿说笑了!” “可不是说笑!”如君握上他手臂:“寿宁侯家的锦衣郎才名在外,连凤后千岁都赏识不已,指名要你进宫侍奉呢!贤弟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从奕略向后撤步,不动声色的将手臂轻轻挣脱了出来。 如君微一怔愣,仍脸带微笑,和煦如春风一般:“等你真正进了宫,得享圣宠,可不要忘了哥哥啊!” 从奕两眉骤蹙,垂首一揖:“如主儿抬爱了,从奕并无这样的福气┄┄” 如君目光一跳。见他又退一步,恭敬辞道:“在下还要去向凤后复命,先请告退!”也不等如君后命,径自转身去了。 “这也太没规矩了!”陪伴前来的近身小内监愤愤不平:“他不过是小小的内廷尚书,在您跟前竟不自称奴才。行止倨傲,当众拂您的面子。主子,您该好生教训他!” “算了!”如君一甩袍袖,回身便走:“凤后寝殿,我岂能多事!再说了┄┄”语气中添上了一丝酸涩:“人家公侯府第的千金少爷,圣上眼中的稀世才子,我就是想教训,也教训不来!” 小内监嗤笑道:“谁不知道寿宁侯失势,在御前几度挨骂。要不然能上赶着把儿子送进宫来?连侍子大挑都等不及呢!您用得着怕他?” “我不是怕他!”如君双眉紧皱:“我是想借他分一分凤后的宠!圣上有多少日子没来长信宫了?除了明光殿,她哪儿也不愿意去。可这个从奕,却不知于何处投了她的缘法。我听御前侍奉的王公公说,圣上以凤后要学书画为名,暗示寿宁侯将人送进宫来。这事,似乎不是从贵金蓄意巴结讨好!” “主子!”小内监大是吃惊:“您是说,圣上中意他?” 如君叹了一气:“多少年了,她眼中、心上只有贺兰清澄。如今好歹是又看进了一个男子,虽依旧不是我┄┄但┄┄也是好事!” “主子别伤心!”小内监扶着如君劝道:“圣上对您还是另眼相待的。除了凤后,宫里属您名位最高,独掌一宫,能单独接驾。您还有圣上亲赐的耳饰,杨御侍他们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有什么可羡慕的?”如君摇头一叹:“凤后那只,后面刻着圣上的名讳呢!我这个,又算得了什么?” 小内监说道:“可您已诞育皇子,凤后膝下犹虚。他再得圣宠,生不出孩子来,还能风光几年?主子,您后福长着呢!” “唉!”如君脸上看不出丝毫喜色:“英王送回神医何景华,就是专为凤后调理身子的。他又独占皇恩,只怕用不了多久,就能怀上一位皇嗣。我生的又不是女儿,日后也难做倚靠。后福┄┄不敢想呢!” ┄┄ 从奕转回殿门,一路细想:今日怕是得罪了那位如君!他当年在潜邸,是为圣上元服暖床之人,伴驾多年,纵不十分有宠,总归得圣意眷顾。又生有皇子,在宫中地位尊崇。我虽不屑奉承于他,倒也无意冒犯。可他方才所言,拉拢之余间带挑拨,句句皆有所指,叫人不应不是,应,却更加不是!着实左右为难。 待步上金阶,抬首仰望,但见旭日高升,光芒夺目,殿宇巍峨,宫闱整肃。一时又想,如今朝廷内外流言频传,皆道我将入宫侍驾。难道┄┄这一生真要深锁此处了么? 正想得心灰,忽见有小内监跑来叫道:“从尚书,请快一些!凤后千岁正传唤你呢!” 从奕一凛,急忙整衣扶冠,随他来到内殿,就在门边跪下:“千岁金安!” 贺兰清澄还靠在榻上,刚命将早膳撤去,正在洗漱。内侍数人,端盆倒水,铺巾叠帕,换衣梳头,前后忙碌不休。 从奕不敢打扰,便静静候在一旁。过了半日,才听凤后懒洋洋的问他:“那些人都走了?” “是!” “如君可说了什么?” “如主儿┄┄”从奕停顿了一下。“遵命回宫。” 贺兰清澄“哦”了一声:“难得他安静!”又朝从奕脸上看了几眼,微嗤一笑:“从奕!圣上昨夜下了一道口谕,让我今儿传给你!” “奴才恭聆圣意!”从奕赶紧俯身叩头,心头一阵忐忑。 “麒国遣使请和,欲献太女为质,以求罢兵┄┄”贺兰清澄抿了一口香茶:“圣上念在青泰老病,身边皇嗣,唯青戈一人成年,母女分离,或成永诀,有违天道慈和孝悯之衷。故,允麒国换李后嫡子入朝和亲┄┄” 从奕恭敬听着,却不知这些前朝之事与自己有何干系? 贺兰清澄似看出他的疑惑,淡淡笑道:“这些事尚在协商之中。但青麒若遣嫁皇子,我大胤该派内官相迎。故圣上命你以内廷尚书之职,与礼部要员先赴麒国,暂于英王军中听命。待合议达成,两国罢战,迎彼皇子来朝。” “奴才领旨!”从奕一愣之后,随即叩首应命。 “还有几句话,我要嘱咐你!”贺兰清澄继续说道:“你这内廷尚书的职衔虽不显赫,却也是圣上差派。两国往来之间,无事不关国体。你言行举止都当谨慎。务须有礼有节,不卑不亢!” “是!” “圣上有意让英王全权处置青麒事宜。是故,你在军中,须听帅令,不可擅自行事。如有违背,亦按军纪惩戒。” “是!” “尔是男子┄┄”贺兰清澄最后说道:“该避嫌处便不用我多说了!圣上有言,若你尽心任事,此行不出差错,待功成而归,便允卸去内职,应今年侍子之选。” “谢圣上恩典!”从奕再拜:“谢千岁教诲。” 贺兰清澄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命他起身,自己仍端茶慢品。不时眼光掠向从奕,见他安静的站在一旁,天骨遒美,风神散逸,钟灵毓秀,飘乎若仙,不禁颔首一笑。 身旁有掌事公公名杜献,猜度凤后心思,跟着凑趣道:“从尚书真好风采!” “宫中内官亦有十数人,你道圣上为何单派他膺此重任?”贺兰清澄收回眼神,向杜献问道。 “奴才不知。” “老青泰膝下六位皇子,皆具殊色,其中凌霄宫宫主为李后亲生,世传有倾国之美。”贺兰清澄说到此处,转而对着从奕笑道:“圣上闻之颇不以为然,道我大胤就无可媲美之佳人么?” 内殿众人皆含笑来望,从奕脸色微红,垂头不语。 又听贺兰清澄笑道:“我劝圣上勿恼!从家锦衣郎便是我大胤无双佳人!” 从奕躬身答道:“千岁凤翔九天,雍荣华贵,领袖群伦。颍川韩家的梅花月郎风华无匹,名满六国。贺兰小官人亦是姿容绝世,珠玉在前。奴才陋颜俗质,安敢称佳人?千岁谬赞了┄┄” 贺兰清澄微微摇头:“不必自谦!从尚书才名素著,天下亦无人不知!之前,恭王妻夫也称情深,然正君新丧不过半年,恭王便向圣上讨旨,欲续娶尚书┄┄尚书之美,可见一斑┄┄若圣上允其所请,他日,你与我便是连襟了┄┄” 众人皆是一愣,不想这传言竟是真的。侍子大选尚未开始,恭王就已迫不及待,先行请旨┄┄ 从奕只觉心头突突直跳,恭王┄┄ 贺兰清澄见他脸上并无喜色,忽然又问了一句:“从奕,我倒是好奇你的心思?莫非果如人言,你是想进宫与我作对儿兄弟?” 殿中众人脸上都是倏然变色。从奕也是一惊,却见凤后仍笑吟吟望着自己:“那也很好┄┄” “千岁!”从奕赶紧跪下:“奴才并无邀宠之心!” “哦?”贺兰清澄奇道:“我幼在闺中,立志要嫁这世间最好的女子!及至遇到圣上,方谢苍天终不相负!从奕!以你之心志才华,想必亦有此愿?普天之下,六国之中,难道还有别个女子,可与圣上相提并论么?” “圣上与千岁鸾凤和鸣,琴书相契,令人艳羡不已。”从奕坦然答道:“奴才若插足其中,深觉不耻!何况┄┄”说到此处,眼神微黯:“奴才身卑志浅,并无千岁之宏愿。” “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娘!”贺兰清澄似颇多感叹:“世间男子所求,不过“真心”二字!可这“真心”之人,终其一生也未必就能遇上。即便老天垂怜,使你幸逢良人,却也未必人人都能珍惜。比如其时,她尚是一块璞玉浑金,混迹泥沙之间,人所不识。就此擦肩错过┄┄岂非男子终身之憾!”说到此处,微微一笑:“你们只瞧英王,能为她喜爱的男子,冲冠一怒,连圣上也不能随便处置的暗部督察长老都说杀就杀了,着实算是个多情种子!惹得多少大胤男儿神魂颠倒┄┄可谁还记得当年她落魄长门宫,却遭那些自以为是,有眼无珠的王侯贵戚肆意羞辱:说什么自家儿郎才貌双全,非世俗妖孽可相匹配┄┄” 殿中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从奕。这一次,任谁都是清楚看到,一向优雅淡然,俊逸如仙的从尚书全身一震,脸上红晕褪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