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门外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聂赢猛地睁开眼睛,侧耳细听┄┄ “恭迎大司马!奴才都等了好久了!”王总管笑声谄媚,一如往日。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尖着嗓子学小男孩儿撒娇,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偏偏玄承荫这老太太就好听这个:“磨人精!府里属你最会说话!” 王总管“咯咯”笑着:“您老人家可有日子没夸我了!奴才正在寻思,怎么能讨您的好呢?” “你个鬼狐狸投胎的,花点子多着呢!”玄承荫和他说笑了两句,就命开锁。“今天小赢有没有乖一点?” “您就惦记他┄┄”王总管一扭腰,似乎在使小性子,手上却是不停,打开小门,恭恭敬敬的搀扶着玄承荫进去,又命人搬椅子,拿靠垫,一通忙活。 玄承荫甫一进门,眼睛就直勾勾盯住了聂赢,绕着他前后左右的细细看了一遍,半晌发出一声惊叹:“这个“彩虹桥”的姿势,就他能受得长久,到底是有武功底子的人,真是不一样。别的孩子捆不了一刻钟,腰就折了。” “主子,您再瞧这儿┄┄”王总管笑着一拉那条小银丝,聂赢身躯一晃,俊面刹时通红。 “好!实在是好┄┄”玄承荫笑得满脸褶子都似开了花一般:“干嘛把嘴堵住?赶紧把那东西拿出来,让我听听他会叫了没有?” 一等松开软枷,聂赢立刻咬破了舌尖,用那份疼痛给自己提神。 玄承荫抬起枯瘦蜡黄的手,在他身上摩挲了一阵,似乎满带心疼的问道:“怎么又添了这么多新伤啊?小赢,疼不疼?” 聂赢偏头阖上了双目,一言不发。 王总管笑道:“上次周御医不是跟您说了嘛,不能多使药物!否则他一个处子,反反复复的,会有性命之忧!可他性子又冷,不会轻易动情!那些小玩意儿您也都试过了,没几样管用的。奴才为此特意请教了宫里的教养师傅们,说是得换新鲜法子,再辅以特定的物什,建立一个┄┄叫什么词来着,奴才忘了┄┄” 王总管挠了挠头:“总之,就是他一被那东西碰到,就起反应!主子您说好不好?等奴才们花些功夫把他整治好了,您以后就省事了呢!” “怎么不好┄┄”玄承荫拿指甲划了划那些血痕。“你选了鞭子?” “是!”王总管答道:“奴才想您素日爱用这个┄┄” “哈哈!”玄承荫满意的点点头:“你肯用心琢磨,不错!”又低头摆弄了一阵,问道:“别忘了给他抹春思绿梦引,这身子这么漂亮,留下疤瘌可不成!” “是!奴才不敢忘!”王总管笑了一下:“这次都涂好了!您瞧,效用似乎和以往不同呢!” 玄承荫闻言,细看聂赢,虽仍蹙着眉,阖着眼,那秀丽的眉峰和卷翘的长睫却在微微抖动,胸膛上下起伏,脸颊也是红得厉害,确乎不是旧日里梦中惊惧的样子。 “小赢?你想起什么来了?”玄承荫俯身靠近他耳边,轻声问道。 想起┄┄聂赢一阖上眼睛,脑海里就蹦出紫云瞳的倩影来,虽也觉得羞赧,但总比想起枯干高瘦、阴狠残虐的玄承荫和她那些龌龊淫.靡的刑罚要好上许多,便也放任自己流连其中。 玄承荫却以为是王总管“新鲜法子”管用,他被整治得服帖了。梦中想起自己素日那些手段,生出该有的反应来,不觉眉开眼笑。 “主子?您觉得怎样?”王总管也是这么想,立刻邀功似的问道。 “哈哈!”玄承荫一阵大笑:“下去领赏吧!我和小赢说一会儿话┄┄” “谢主子赏!”王总管喜悦非常,知道玄承荫是想自己再折腾折腾美人,赶紧把刑役们都带了出去。 ┄┄ 玄承荫坐到椅上,喜滋滋的笑道:“小赢!这回知道我给你使的都是些好东西了吧?以前你还害怕,往后可要离不了喽┄┄干嘛总闭着眼睛?你在梦里想起哪几样来,说一说,咱们现下就试试?” 聂赢极力扭过脸去,心下极是厌恶! “你身上哪里我没见过,还羞什么!”玄承荫却不肯放过他,一掐下巴就把头拧了回来,指腹按了按那微颤的红唇,轻叹一声:“祸害人的小妖精,长得真是美!我一直在想,你是个什么东西变幻来的,无情无义的小白眼狼?” 见他闭目不答,玄承荫眯起眼睛,桀桀笑道:“当初聂战败于龙脊山,折了我玄龙多少精锐之师。她自己被紫云瞳生擒,不知接受了什么条件,才被完好无损的放了回来。此事惹得圣上疑心,朝议沸腾。你知道有多少阵亡将士的家人到我大司马府门前痛哭么?都要求杀了提兵的主帅,为他们死在异国他乡的亲人报仇!” 聂赢死死咬住下唇,想起跟随姐姐出战的亲兵回来的哭诉:“三国联兵,各谋其利,军令不一,难于指挥!侯主虽在前敌,却要听从兵部发出的指令排兵布阵,每有越权,都遭严厉斥责。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胤国大将军王又是诡计多端,按着朝廷里那些不学无术的外行奶奶们定好的方针作战,焉有胜算?侯主为保全大龙十万将士,不至全军覆没于龙脊山,只得以自己为饵,牵制了紫胤的重兵。否则,以侯主之能,焉能俯首就擒!可是这一败,兵部竟不为侯主争辩一言,反拿她作了替罪的羔羊!” 玄承荫摇摇头,继续说道:“圣上亲政未久,遭此惨败,龙颜震怒。当时降下的旨意,是将你聂家满门抄斩┄┄聂家府兵及其家小,也在被戮之列。不如此,焉能振国威?焉能平民愤?”一径说,一径揉捏着聂赢的脸颊。“若不是我拼命拦下,你知道这场大狱得死多少人么?” 聂赢微微一颤。想起那个电闪雷鸣的瓢泼雨夜,玄承荫亲自在狱中提审自己时说的话:“你聂家要算上旁系从支,亲族戚属,男男女女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吧?再加上府兵,那得是多少人?多少个家?她们自从惠帝时起,代代都把成年的儿子和居孀的女婿送来,编入男军,效力于聂家家主。这么多年来,对你聂家也算忠心耿耿,生死相从。你母亲在燕川,你姐姐在龙脊山,都没舍得让他们送死┄┄可惜今日,难逃此劫了┄┄聂赢,你想不想救他们?” 玄承荫摩挲够了,手又向下,在聂赢光滑的脖颈上轻轻划着圈:“是我,以身家性命做保,换得你一家死里逃生!” 聂赢被她掐住喉结,一阵阵的呼吸困难,脑海中响起玄承荫当夜阴恻恻的声音:“聂赢!你面前摆着两条路,自己选:一条是你主动入我大司马府为奴,我就帮你救下家人府兵,暗中送他们回聂氏故里-归偃。他们从此隐姓埋名,和普通百姓一样,生老病死。此外,我也知聂战冤枉,聂家无辜,日后若有机会,我会劝说圣上为聂氏翻案,恢复你的家声,让你母亲、姐姐含笑九泉!第二条路么,这里有一颗龟息丸,你把他吃了,假死潜逃,不要再回玄龙。至于其他┄┄你就当这辈子没有生在血勇聂家,没有听过那些尽忠报国的祖训家规,也没有那些屈死刀下的叔伯兄弟吧!” 玄承荫松开手,看聂赢喘息急切,帮他胡撸着胸脯。“小赢!你说,我答应你的事,哪一件没有做到?诏狱中你家下男子们的脖子都压进了铡刀里,千钧一发,是我,为你求来了一纸赦书┄┄翔龙大街变卖罪属,任你容貌倾城,当时也曾受千夫所指,被吐过唾沫吧?是我,命人把你家小一个一个都赎了回来,哪怕一个仆从,都不曾让他流落在外!归偃,我亲自去过,帮他们把家安顿妥当。府兵,我也没有任其解散,还给你留着,好好的保护起来。小赢,我对你怎样,你自己说┄┄” 聂赢偏过头去,下唇已被咬得鲜血淋漓。上一次见小夭,他曾详细询问过归偃的事。小夭撇嘴嗤道:“什么安家!什么保护!根本就是换个地方坐牢!县差每日上门,清点人数,核查粮米,风雨不误!就是猫狗身上少了几根毛,只怕大司马都比我还要清楚。您带着男军前脚上阵,她后脚就派兵把大家的亲眷都看管了起来,还美其名曰“照顾”!呸!” 玄承荫不知他所想,仍继续说道:“你甥女病弱,我寻了方子,不计金银,千方百计的给她治。你姐姐姐夫的尸骨,我从乱坟岗上扒出来偷偷合葬进了你聂家祖坟。小赢,你还要我怎样?嗯?” “你想建功立业,赢回家誉,我可有半句阻拦?反倒是力排众议,保举你为中郎将,把府兵还给你,去战芦城。我亲领大军在后,为你压阵助威。可结果呢?”玄承荫目光阴沉了下来:“你勾搭上连云寨的谢晴瑶,又对胤国的紫云瞳示好,反过头来恩将仇报!诓我进兵,卖主求荣!” “我没有┄┄”聂赢睁开凤眸,为自己辩解道:“这是紫云瞳的离间之计!” “你还嘴硬!”玄承荫扬起手掌,狠狠扇在聂赢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