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崇气坏了,欺上身来,趴在聂赢耳边狠狠说道:“我亲自上阵┄┄到时候,你可别吃醋┄┄别后悔!” 聂赢闻言一愣:他说┄┄亲自上阵┄┄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也┄┄ 顾崇被他审视般的盯了半晌,神情渐渐不自然起来,最后终于生了恼怒:“看我干嘛!都告诉过你了,我找钥匙是正经事!我要救人,要卸下这大祭司的名位,做回顾崇!怎么了?你现在逃出大司马府,得回自由,精神了!我可还困在神山呢!” 聂赢不为所动,仍是一副若有所思之态。 顾崇那俏脸儿越来越红,忍不住嚷嚷道:“你┄┄有本事管好妻主,别叫她四处留情┄┄我可告诉你,她那个人风流的紧,她┄┄” “你还挺了解她!”聂赢不紧不慢的跟了一句。 “我┄┄”顾崇一窒,暗道:我比你认识紫云瞳要早!同住了好些时候,几次被她欺负┄┄我当然了解她的本性了!可是┄┄阿赢要是知道我当时也在芦城,不仅没帮他忙,还泄露了他的身份,肯定不会高兴!还是先瞒一阵吧! 聂赢见他几次红着脸躲闪自己的目光,心中已然明白。“阿顾┄┄你是不是也┄┄” “不是┄┄”顾崇立刻否认道:“你别乱猜!” “阿顾┄┄”聂赢一皱眉头。 “不是我有多了解紫云瞳┄┄”顾崇再次避开他探寻的目光,急着分辩:“她为救那个暗卫叶恒,公然违抗胤国老祖宗们留下的圣旨,把暗部来行督责之权的四个长老都杀了!此事哄传天下,谁不说她风流多情。就你还不知道呢┄┄” “叶恒┄┄”聂赢一怔,想起那个曾经让自己生出羡慕的男子,半晌无言。 “阿赢?”顾崇情急之下,拿叶恒做了挡箭牌,如今松下神来,又见聂赢神情中颇多落寞,不由心中暗悔:他是心性高傲之人,若知道紫云瞳非只对他一个人好,岂不难过!我早早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阿赢,你┄┄你是侧君,叶恒不过是个暗卫,没有名分呢!你不用担心!”正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忽见聂赢扯了扯唇角,似乎笑了一下:“英王待叶恒好,也是应当┄┄” “啊?”顾崇愣住:“为什么?” 聂赢叹了一口气,把叶恒舍身行离间计一事细细说了:“之前我还道是英王会邀买人心,原来却是另有缘故┄┄想英王如此行事,方对得起叶恒一腔情意┄┄” “你┄┄没有生气?”顾崇疑惑的问道。 聂赢摇了摇头:“我生什么气┄┄”我┄┄哪有资格生气┄┄叶恒为了英王,不要性命,不要贞洁,不要名分,什么都能舍弃,只一心一意相待。可我呢┄┄早已跌至尘埃,她却毫不嫌弃,恢复我的家声,保全我的贞洁,用国礼给我求来了名分。我念着故国,预备会有一日与她兵戎再见,而不敢奢望能与她作真正妻夫,天长地久。我┄┄还生气什么,嫉妒什么┄┄ “阿赢?”顾崇劝道:“这些事你自己想开就好!紫云瞳那样的女子,不知日后会娶多少美人,没有叶恒,也会有别人!” 是啊!聂赢牵了牵唇角,却没笑得出来:她还有正君,还有离凤,也许还有┄┄你┄┄ 顾崇想起一事,有些迟疑的问道:“阿赢,叶恒落到李季手中,他┄┄没被怎么样吧?” “吃了些苦头┄┄幸好我把他当成小夭,去得及时┄┄” “那后来在连云寨呢?”顾崇又问。 “谢二姐绝不会糟蹋别人的清白!”聂赢见他似松了口气,觉得奇怪:“你也认识叶恒?和他有交情?” “嗯┄┄我去紫云瞳那里找钥匙,和他打过几架!”顾崇想起叶恒眯眼笑道:“那个最爱拈酸呷醋的小气鬼┄┄日后你若斗不过他,我替你来对付┄┄” 聂赢瞧着他一副跃跃欲试的劲头儿,无声一叹。 过了一会儿,聂赢问道:“阿顾,你寻那钥匙到底何用?” “和你说过的,是为救人!”顾崇收好春思绿梦引,为聂赢披好衣服。 “救谁?” 顾崇沉默了一下。 “钥匙怎么救人┄┄”聂赢见他不答,皱了皱眉另外问道:“还是你要使它打开哪里?” “嗯!打开归元洞的大门!”顾崇应了一声:“我知道的也有限!你听说过神山大祭司的由来吧?” 聂赢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道:“传说当年碧落王朝高祖皇帝的孪生兄弟,以己身蹈火,向天神献祭!大火过后,祭台下边露出一条秘道来,走到尽头,竟是一处洞府,门上题着篆字:归元洞!其内藏有许多奇珍,高祖皇帝却只拣出三样东西来。其一是神授宝玺,足证碧落建国是天命所归;其二是一只宝箱,里面所藏是六件上古神兵;其三是一本宝册,内为绝世邪功的心法口诀-你猜着了吧,就是归元大法!” “啊?”聂赢惊道:“这┄┄” “高祖皇帝喜不自禁,视此洞为神授。故划神山五脉为皇家禁地,选皇族处子为大祭司,祷告上苍,顶礼膜拜,累世不休!其后历代皇帝又将不少稀世珍宝和皇室秘辛藏于洞中,复又加持禁制,最后传下一把钥匙-即归元密钥。” 聂赢问道:“就是你要找的这把钥匙?” 顾崇点了点头:“昭平末年,武帝因练归元大法暴崩,密钥失传,之后碧落王朝每况愈下,直至国土六分,归元洞再未开启。而数百年来,密钥偶现其踪,都是在有人修炼归元大法之际。我师尊也曾读到过一本碧落残卷,里面明确记载:练成归元大法的人身上必有密钥。” “这么说,只有英王┄┄”聂赢凤眸微沉。 “不错!”顾崇答道:“摄魂之下,紫云瞳曾亲口承认:她练得就是归元大法!” 聂赢思索了一阵,问道:“归元洞便是在神山之中么?莫若先寻到洞口,看一看那上面的禁制到底是什么,也好推测钥匙形状,再找会容易一些!” 顾崇苦笑一声:“我自继任大祭司以来,把神山五脉的每棵树,每片土,每块石头都查了个遍,就是找不到洞口。别说是洞口,连些许蹊跷之处都没发现!且神山也有传闻,若无钥匙,决不可私下秘道,否则有去无回!擅入必死!是以,还是需先寻钥匙┄┄” “阿顾!”聂赢也觉此事颇为棘手,皱眉又问:“你进那洞是要拿什么东西么?” 顾崇眼神一黯:“一入神山,你是大祭司也好,是神使也罢,哪怕只是普通职名的男子,只要在神台上磕过头,都是一样,终身侍奉天神┄┄” “你┄┄”聂赢顿觉心尖一痛:“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是┄┄毒┄┄” “不是!”顾崇摇了摇头:“我周游天下,曾有幸遇见过毒王,他老人家说我身上无毒。我也试过带师尊离开神山,可只要超过三十天,我还无事,师尊却如控线的木偶一般,神智恍惚,身不由己,不吃不睡,自觉向神山走来。拉不住,挡不了,你还得快马加鞭,送他回来,否则他只能是死。” “那你呢?”聂赢问:“多长时间得回神山一次┄┄” “我似乎和师尊他们不一样,天神并不限制我外出,也不限制我做事┄┄”顾崇冷笑道:“只是她们要求我玉洁冰晶,清心寡欲,耐心等待她们的临幸┄┄一旦有那一日,我便跨鹤飞升,登录仙藉了。” “要是你┄┄”聂赢迟疑了一下:“偷着嫁人呢┄┄” “谁敢娶天神的禁.脔?”顾崇笑道:“那不是找死?” “那要是你只藏起来,藏上一辈子呢?” “我藏到哪里,不出十天,神山都会知道。要是我出门前事先不和他们说好几时回来,或者过期一月,他们就会整来些黑衣神使,前呼后拥,拈香礼拜,还是不让我过清静日子。要是我肆意胡闹,败坏大祭司的名节,还有刑罚,那些玩意邪门的很,不说了┄┄” “那┄┄你跑出去当贼,算不算败坏大祭司的名节?”聂赢担心的问道。 “那是顾崇当贼,自然不算。”顾崇笑道:“但只要我穿戴大祭司的服饰,行事说话便自有一大套规矩!轻易不能违背!” “阿顾┄┄” “他们说这是天神在神山施了咒语┄┄荒唐,我才不信这些鬼话!只是,七八百年下来,许多碧落王朝的秘法失传了。别的地方找不到,我想,那个归元洞里肯定还藏着些东西。” 原来如此! 聂赢暗暗心惊,转而又问:“阿顾,你这样跳脱性子,神山为什么会选中你当大祭司?” “因为┄┄神喻指示!”顾崇咬住下唇,想起了栖霞山,想起了玉仙洞,想起了白发苍苍的老师尊,想起了玄衣神使宣读神喻的那一日┄┄ 那一日,漫山涌起浓雾,雀鸟惊飞。他躲在岩壁后面,看见老师傅佝偻着肩背,跪在神使面前殷殷哀求:“这孩子的性子太烈,太野,恐不能担当重任┉┉” “神谕指向栖霞,寻找一个额间有红珠的男孩。你胆敢违抗天神的旨意吗?”神使的语调那样威严,听得人心底发颤。 “可是,他不是备选的孩子,又成日在山林之中疯野惯了,还长了一对妩媚妖娆的眼睛,怎么合适侍奉┉┉” “天神选中了他!我们会遵照神谕,把他培养成最符合天神心意的男子!你不必操心了。” 神使离开的时候,师傅的眼中全是悲哀,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他连夜收拾好东西,赶自己下山:“小崇儿,快走吧!你的轻功他们不一定追得上,找个安稳的地方躲起来,等着师傅去寻你!” 可是他不能走。他知道师傅不可能来寻自己,那祭台上即将点燃的柴火会将他烧成灰烬。他一步步走出藏身之地,走过老泪纵横的师傅,走向那些眼中冒着狂热精光的玄衣神使,走进九个冒着熊熊烈火的神圈。 再见了,栖霞山┉┉再见了,玉仙洞┉┉再见了,青山碧水,鸟兽精灵。再见了,我亲爱的师傅,谢谢你给了我十三年的欢笑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