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一言既出,葛千华也不便当众拒绝,只得作出宠溺的样子来,拍拍他的肩膀:“真是顽皮!那就┉┉随便玩一玩吧!回头输了,可不许哭鼻子哦!” 素问伏在她耳边笑问:“要是我赢了呢?” “赢了┉┉”葛千华暗中捏了捏他玉白的手指:“随你想怎么样,为妻无不从命!” “这可是你说的,不准反悔!”素问嫣然一笑,极是妩媚多情,看得葛千华心中一痒。 圣后命人在偏殿一间静室内摆好棋盘,请素问和从奕各坐一边,奉上香茶。屋中只留他们贴身一侍并四名宫人,其余人等一律赶出。又在殿中另竖起一块硕大的棋盘,将两人所下棋局照搬而来,以供众人观看。 云瞳叫过小北,低声吩咐了两句,命他端上一盘山楂糕随从奕进去。 清涟伸手拦住:“这里的山楂糕没有奕哥自己做的好吃,他不会喜欢的!” “他真的会做山楂糕?”云瞳一愣。 “是啊!”清涟笑道:“他就好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可每回又不大吃。” 哪里是他好这一口┉┉云瞳眼望从奕离开的背影无声一叹:是我爱吃啊┉┉ ┉┉ 静室之内,从奕请素问执黑先行。 素问拈起一子,在指间转了两转:“请问尚书贵姓!” “姓从!”从奕低声答道,把另一盒白子拿过自己手边。 “从家锦衣郎?”素问率先在边角处落下一子:“本宫久仰大名了!” 从奕微一颔首,以示谢过,便不再开口,专心下棋。 两人方排开棋局,素问一眼瞥见小北捧着个食盒立在旁边,便回身对青龙说道:“她们在那边山珍海味的胡吃海塞,本宫却窝在此处饥肠辘辘的喝冷风下棋,好不公平!你去取些点心来!” 青龙应声而出。从奕也只得停下来等待。小北见是个机会,急忙把手中的盘盒放到棋案旁边:“从少爷,王主让给您端进这个来。”见从奕愣神,又补了一句:“是山楂糕!” 山楂糕┉┉ 从奕的思绪刹时从棋盘上飘了开去┉┉ “小白鸽,这个最好吃!你尝尝,你快尝尝!”眸眸攥着半截山楂糕递进自己嘴里,又眨着大眼睛巴巴的求道:“好吃吧!以后你学会了也做给我,行不行?” 从奕心头一酸,咬牙把盘子推开:“我不饿!” 素问若有所思的瞟了他一眼,轻声笑道:“尚书若不介意,本宫倒想尝尝!” “请便!”从奕低头看着棋盘,脑子却还想着当年眸眸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笑声:“必须学会哦!我要是拜过堂都没吃到你做的山楂糕,就不和你入洞房!记住没有!呵呵┉┉” 素问掰了少半个,边吃边笑道:“味道不错,酸中还带着甜!从尚书,尝一口吧!何必辜负英王的美意?” 从奕一僵,没有答话。 素问擦了擦嘴,捻起一子落下,随之拿眼觑着他,试探问道:“不吃不会后悔么?” 从奕心绪烦乱,极快的按下一枚白子:“吃了心里更加难受!” 素问暗度其意,微微一嗤:“那你何必弹那首《旧时忆》?就此把过去的事儿都忘了,岂不干净?” 从奕身子一震,只觉眼前的黑白棋盘都晃动了起来。 ┉┉ 云瞳瞧了会儿棋盘上边角的厮杀,问身边的离凤:“你觉得他俩下的怎么样?” 离凤答道:“势均力敌!元寿宫主棋风诡异,让人摸不着太多门道。从尚书之前的布局极是稳妥,颇有些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势。可是┉┉这一会儿的几步都走得匆忙凌乱,似乎他情绪不稳。” 云瞳皱眉不语,暗道:他见了山楂糕,便该知我心意:并不曾忘了小白鸽,更不曾忘了以前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怎地,他情绪还是不稳? 又叫韩越、凌讶评判一二。这两位都不好这个,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清涟“唉”了一声:“咱们这里除了奕哥,也就毓庆宫主还是棋道高手,紫卿姐姐问问他吧!” 云瞳见沁阳不在殿中,便命沈莫去寻:“该是与瑾父君在一处呢!” ┉┉ 沈莫出了后殿,寻了一圈,并未见沁阳身影,询问宫人,说是在西边廊下小憩。沈莫便移步向西,未等转过回廊,忽听得孙兰仕的声音传来:“宫主,您觉得怎么样?要不传召太医?” “不妨事!快别惊动外人!”沁阳答道:“孙大人被撞得不轻吧!是本宫鲁莽了!” 沈莫一惊,探头望去,却见沁阳坐在回廊上,担着一条腿,正自己上手揉着。孙兰仕站在旁边,眸含忧虑。旁边另有三四个青麒的宫人,都低头敛目的站着,并未靠近。 “下官还好!”孙兰仕瞧了一眼沁阳:“宫主担心瑾贵太君,是一副孝子心肠!下官感佩之至。适才,挡了宫主的去路┉┉心中颇觉不安!” “诶!”沁阳见她斯文有礼,对自己恭敬万分,顿时生出好感:“大人言重了!前番来徽州路上,蒙大人在风雨中相护,本宫尚未道谢。今日又耽误了你饮酒吃席,实在抱歉!” “呵呵!”孙兰仕笑道:“饮酒吃席,交际应酬,倒没有与宫主闲话片刻有意趣。唯宫主是真性情人,而兰仕亦是┉┉”见沁阳怔愣的看向自己,便幽幽叹了一声:“看宫主担忧瑾贵太君,兰仕也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父┉┉我遣戍军前,他落难回乡,一别数月,不知可还安好┉┉” 沁阳见她眉宇间隐含忧色,怅然若失,不禁轻声安慰道:“回头我与七姐说说,允你回乡探父。” “多谢宫主!”孙兰仕先是一揖,却又婉拒:“兰仕愿先报国,再顾家。博取功名,建立勋业,扬名天下,为祖宗争光。如此,方不负爹娘养育之恩!” 沁阳肃然起敬,点头赞道:“大人好志气!为女子者该当如此!” 沈莫听到此处,却是频频皱眉:表姐的生父早亡,她对姑母那几位侧夫小侍向来不屑一顾,从没正眼瞧过!如今说挂念千里之外的老父,指的谁来?难道是我与枫哥的爹爹? 沁阳又和孙兰仕闲聊了两句,觉得腿上已不疼痛,便朝他礼貌一笑:“我该回殿中去了。”说着起身要走,谁知那抽了筋儿的右腿仍吃不得力,“哎呀”一声,便向地上摔去。 孙兰仕手疾眼快,不待宫人上前,已一把将他揽住:“宫主小心!” 沈莫心头一跳,立刻奔出回廊,几步就来到沁阳身边,伸手相扶:“宫主!” “嘶!”沁阳疼得直咧嘴,回头一看自己半身都倚在孙兰仕怀中,不觉大羞,急忙挣扎着挪了出来。 孙兰仕却是不慌不忙的把他交到沈莫的手上:“宫主,还是请个大夫看一看的好!”说着躬身一揖:“有暗使大人在此,下官也就放心了!请容告退!” 沈莫见她转身离去,竟是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头酸涩难言,不禁脱口叫道:“孙大人┉┉” 孙兰仕脚步一顿,回身低头恭敬问道:“可是王主有何吩咐?” 沈莫一僵,紧紧咬住了下唇,半天才想出一个借口来:“多谢您救护宫主┉┉” “下官应该效劳,不敢当这个“谢”字!”孙兰仕忽而抬头,却是对沁阳笑了一笑:“宫主保重!虽是小伤,也莫大意!”言罢缓步离去。 沈莫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却听沁阳喃喃念道:“孙兰仕┉┉孙兰仕┉┉都说她聪明能干,不想还这般谦恭有礼┉┉瞧,知道你是我七姐的男人,她始终低着头,一眼都不敢随便乱看┉┉不错,真是不错┉┉” ┉┉ 静室之内,棋局仍在继续。 从奕暗中端详起了素问,心道此人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棋风怎的如此彪悍强横!更兼下棋时不讲规矩,又吃又喝,又说又笑,扰人心神。自己稍作提醒,他还生出了委屈来:“从兄,你方才不还说此是闺中游戏!既是游戏,又何必如国手大家一般正襟危坐。本宫素来体弱,一两个时辰都不让挪动,进食,着实熬不住呢┉┉”话还未完,“嚓咔”就是一阵咳嗽,侍从青龙立刻端过药来。 从奕只得缄口不言,凝神在棋局之中,正筹谋苦思,又听素问放下汤碗问道:“相国大人在做什么啊?” “在看您下棋!”青龙回答。 “嗯!”素问瞟了一眼从奕:“那英王呢?” “英王┉┉”青龙收到素问递过来的眼神,眼珠转了两下:“在与她身边的美人聊天┉┉” 素问瞥见从奕拈棋的手指轻晃了一下,故意长叹一声:“昨天我还和相国大人说起,英王身边全是美貌佳人,要当她的正君可真是不易,得有家世容貌,更得有胸怀气度┉┉若压不住台,难得她眷顾;若无容人之量,又难讨她欢心┉┉” 从奕刚要落子,不知为何又拿了回来,皱眉盯着棋盘,甩了甩头。 素问一笑,从盘子里又取出一块山楂糕:“从兄,你再不吃,可就要没了!谁知道她以后还送不送呢?” 从奕深看了他一眼,随手按下一子。 素问掰下一半山楂糕,塞进口中,又吩咐青龙:“英王的心意可别浪费了!从尚书既然不要,你端去给小柳师傅吃吧,他一定喜欢的紧!” 小北看着从奕越皱越紧的眉头,下的越来越快的棋子,不禁有些着急,凑到他耳边刚想说句悄悄话,就听素问又道: “这里可不兴咬耳朵,否则算是作弊!” 小北一僵,只得退后。 素问趁着从奕分神,一连吃掉他七八个白子,笑眯眯的向小北招手:“是不是英王又有了什么话?那你就赶紧传吧。没看出你家尚书都快输了么?” 小北咬了咬牙,大声说道:“从少爷,王主让我转告你:她不当癞皮狗,你放一百个心吧!” 癞皮狗┉┉ 她说不当癞皮狗┉┉她┉┉ 从奕浑身一颤,猛然抬头。 素问本是心思玲珑之人,忖度了这大半天,已猜出来七七八八,又细想刚才那只曲子,其中几处调子轻快简单,好似童音稚语。不禁微微一笑:“这又是山楂糕,又是癞皮狗的┉┉从兄,看来你的《旧时忆》没白弹啊?英王┉┉也都想起来了?” 从奕两颊红透,别开眼睛,只觉心神一片混乱。 ┉┉ “唉!”沁阳望着棋盘,朝云瞳两手一摊:“没戏了,这铁定要输!今儿是怎么了?从奕每到关键地方就下几步昏招。这根本不像他啊!” “想必是刚才弹琴太累了!”清涟皱眉说道:“紫卿姐姐,你别怪奕哥!” “嗯!不怪!”云瞳望着偏殿的大门,心中却是不解:小北和他说没说啊?他怎么还不放心┉┉看起来,我得找时间亲自和他谈,好好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