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麒四国自是不愿见到雪璃与紫胤强强联手,是以李后并玄承荫等人对此新闻虽不多作议论,却皆摆出一副旁观好戏的模样。谁知葛千华镇定如常,对紫云瞳觊觎自己正夫之举似乎毫不着意,仍与她把酒言欢,意颇尽兴,将一场风波无声的平息了下去。 一时素问向李后请辞,说是身上不好,要回馆驿休息。李后岂肯放他回去,答曰:“画试胜负即将揭晓,还请郎君稍待!“又命儿子凌霄宫主作陪,与他同去殿外舒散。 云瞳冷眼看着两位宫主相携离去,暗嗤一声:“李氏巴结葛千华,还真是不遗余力!” 时已黄昏,殿内灯火未明,杯盘狼藉,歌舞亦歇。李后见不甚像样,即命宫人重新置办酒席。殿中宾客纷纷起座更衣,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闲谈。 云瞳步出殿外,暗忖方才之事让葛千华占了上风,自己若寻个借口当众澄清一下是否妥当┉┉及至信步走到玉兰树下,忽又想起该先问问从奕他画的怎样,方堆起笑容,回头招呼,却见身后空空荡荡,除了小西、小北远远跟着,自己带来的那些男人竟一个不见。 “怎么回事?他们人呢?”云瞳皱眉问道。 小西刚丢了一把核桃仁进嘴,闻言也不答话,鼓着腮帮子往左斜方一指,却见叶恒、沈莫、离凤、韩越并从奕、清涟都在一处,正聊得热闹。 “嗬┉┉”云瞳看着纳罕:“不侍候护卫本王,倒在那里欢声笑语。才过一个晚上,他们就都要好起来┉┉” 小西奇怪的问道:“公子少爷们怎么不理王主,是不是又吃醋了?” “不会┉┉”云瞳否认的斩钉截铁,心中却多少有些打鼓:“若连他们也胡思臆想,更不用说别人都是如何看待本王的了┉┉”又见那几个男人遥遥侧立,各秉风姿,皆如来赴蟠桃盛会的天仙美人一般,俊美得让人一看就喘不上气来。一时眸光又挪到右斜方,却见素问与凌霄宫主并肩而立,如两株璧树,气度端华。 素问正轻声告诉凌霄宫主两事:燕子园内置密道及葛千华身怀武功,一见她望来,当即截住话头,怒哼了一声,拽着凌霄宫主就背过身去。 “呵┉┉”云瞳暗嗤:“连累了本王,他还恼了!真是岂有此理!”转而瞧见伴在他身边的柳昔,想起那个珐琅彩的小怀表,便朝他勾了勾手指,提高声音叫道:“小丑八怪,你过来,有个好玩的东西送你!” “我才不会再上你的当呢!”柳昔一边嘟囔着,一边狠狠瞪了她一眼,就如同瞪着一只骗死人不给偿命的大色狼。 云瞳一窒,方要发作,忽听侧后方有齐整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碧落大祭司带着八名黑衣神使从大路行来,停在了自己面前:“英亲王!有礼了!” “大祭司好!”云瞳听着他那空洞、冰冷、一点起伏没有的声音就觉反感,眼神不由自主的又向聂赢瞟去,见他只是垂首默立,不似方才那般对自己关切,不由心生疑惑:阿赢怎么了? “观王驾神情,恹恹缩缩,呆滞无聊┉┉”碧落大祭司径自言道。 “嗯?”云瞳大皱眉头,将目光移了回来。 碧落大祭司喃喃念了一段谁也听不懂的真诀咒语,隐在袖中的手指似在掐算着什么,好一会儿才缓缓言道:“是为命里桃花太盛之故!王驾须当清心养神,寡欲修身!我这里有天经五卷,你回去日夜诵读,必有所悟,必有所得!” 聂赢受命上前,将一摞明黄绢绸裹携的经卷递到云瞳手上,也不言语,便随大祭司离去了。 云瞳怔愣了半晌,忽听小西在后问道:“王主,听说诵读经文时不能喝酒吃肉,求您别让我陪着念成么?” “我也不会念!”云瞳回过神,把黄绢包往小北怀里一扔,气得哼哼:“什么命里桃花太盛!我身边一个听话乖巧的男人都没有,还让我清心养神,寡欲修身┉┉她奶奶的┉┉” “王主,我俩不听话、不乖巧么!”小西一边抗议,一边又从怀中摸出个橘子,剥了皮分给小北一半。 “┉┉”云瞳只觉额上青烟直冒:“你俩还是小孩儿,听不懂的别插嘴!滚┉┉” “王主!别啊!”小北怯怯说道:“这会儿要是再把我们赶走了┉┉您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大树底下,多可怜啊!好歹我俩跟在旁边,您还像个当主子的样儿┉┉” “┉┉”云瞳气得瞪圆眼睛:我有你们说的那样惨么┉┉ “可是哪!”小西咽下最后一口橘子,抹了抹亮澄澄的小嘴儿:“要不我们陪着你上那边有吃食的地方去吧!” “不去!”云瞳又依次往几堆男人处看了一阵:“今儿来赴宴的除了本王,就没有不好色的!赤司炀、玄承荫、葛绒,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好东西。我得看着他们,可不能离开太远,万一出什么事儿呢!” 正说着,见凌讶、冯晚一边一个,陪着李后也步出大殿。李后谈笑风生,似乎正嘱咐些什么,冯晚垂着头,不时抚上肚腹,连连应“是”! 云瞳瞧着奇怪,等了一会儿,见冯晚施礼辞去,向着自己这边走来,便即迎上:“楚先生,你有何不适?莫非吃坏了什么东西?” “啊?”冯晚冷不丁被她截住,吓了一跳,红着脸一个劲儿摇手:“没有,没有,我┉┉” “家夫有妊了!呵呵!”凌讶在后面笑道。 “不是┉┉嗯,是┉┉楚先生有妊了┉┉”冯晚在云瞳面前压根不敢抬头,听了凌讶的调侃却极小声的解释了一句,转而一溜烟跑去离凤身边。 云瞳见他像头受惊的小鹿一般可爱,不觉多看了两眼,却听小北在后提醒道:“王主,您不是说自己不好色么?那就别没完没了的偷看了!人家“妻主”还在旁边哪!” “咳咳┉┉”云瞳尴尬的收回目光,回身怒道:“别尽跟着三月、十二她们学!咳咳┉┉你们两个过去听差!我和陵城主说几句话!” “┉┉”小西扮了个鬼脸,小北吐了吐舌头,各自在心里羞臊这位主子:可算有美人和她聊天了,这么着急的把我们赶走!哼┉┉ 凌讶瞧着两个孩子跑远了,方才笑问:“你怎么孤家寡人的站在这儿?韩越他们要是有本事,就和素问斗去,干嘛都不理你了?” 云瞳听他哪壶不开提哪壶,心中着实烦恼:“我怎么知道?” “呵┉┉”凌讶见她把嘴儿撅得老高,笑着抚上她的肩膀:“别生气了!不是还有我么!以后他们要是不肯要你,我要!” “嗯┉┉”云瞳因他穿着女装,又是用女子的调门说话,也没多想。 “你想问我什么?”凌讶挑起眉峰。 “你和圣后李氏很熟?”云瞳转回正题:“他刚才找你何事?” “我今儿是第一次见他!不过,他和我父亲旧日熟识,算是“手帕交”!”凌讶直言不讳:“他刚才反复告诫陵城主,不要把弟弟嫁给紫云瞳,因为那女人太风流┉┉” “┉┉”云瞳不妨他言无禁忌,刹时鼓圆樱唇,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用不着担心!我不会轻信别人说的!”凌讶咧唇一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有眼睛会看,有心会琢磨!有妻夫一世同床异梦,不知情为何物!亦有男女乍然一见,如遇平生!紫云瞳,我很清楚自己想嫁个什么样的女人,我离开安城,云游六国,就是为了能找到她┉┉可惜的是,我比他们都更晚遇见┉┉要不然┉┉不过也没关系,这种事不讲先来后到┉┉” 他说的都是什么啊┉┉云瞳压根没听明白。 凌讶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而却恢复了笑容:“你还想知道什么?” 云瞳甩了甩头,抛开凌乱纷杂的臆想,又问道:“凌笑真是安城城主?” “那还有假┉┉”凌讶失笑,掏出安城令递给她:“你自己看。” “她几时继任的?”云瞳看了看那黄金小牌,确乎是个货真价实的玩意:“我听说安城城主并非世袭。她那副┉┉咳咳┉┉怎么坐上这个位子的?” 凌讶笑道:“她太笨,溜得没有别人快,所以不得不接这个大包袱!哈哈!不过安城城主不用给六国卑躬屈膝,纳贡称臣,也不需坐衙门理事,断案,处置百姓商客纠纷。还好!” “那她都干什么呀?”云瞳奇道。 “收东西、数钱、要账啊!”凌讶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不说六国贵族,就是你几位皇姐,哪个在安城没藏着私物?不得有人看着啊!” “啊?”云瞳完全愣住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有鬼神难入的惜花山庄,自然瞧不上我们旮旯大点的地方!”凌讶笑道:“可在那些人眼中,除了安城,哪里放她们的宝贝也不妥当。” 云瞳心中狐疑不定,却听凌讶又道:“紫云瞳,你可真是个异类!不过身为一国亲王,也太孤陋寡闻了!这些事虽属隐秘,可你居然一点没听说过,简直匪夷所思!” 云瞳涨红了脸,心中暗骂:我又不是神仙,岂会无所不知?却也有些奇怪:怎么无人和我说过安城的事儿呢! 她并不知晓这其中有个缘故:只因惜花山庄老庄主与安城城主结有宿怨,严令庄内人丁提及任何与安城有关的事务,是以阳春、六月等人未经云瞳问起,均是缄默不言。而云瞳常驻军中,四路征战,与上京皇族鲜有往来,更不亲密,自然不会从她们口中听说。至于紫云图,身为皇帝,百政繁杂,每与妹妹密函往来均是讨论军国要务,岂会为这些秘闻小事花费心思。是以云瞳虽闻安城之名,却不明其实,只道它是座依附雪璃、早晚会被吞并的商贾之地而已。 凌讶见她默然思索,便大方言道:“你若真不知道,想必也不好问人,我就与你仔细说说吧┉┉”话还未完,忽见有青麒内监前来禀告,说胤、璃两国画作均已售出,圣后请诸位贵宾回鸣凤殿共睹胜负。 “改日吧。咱们好好聊聊!”云瞳已有了主意:不妨借此比一比我惜花山庄和李慕神机堂在搜罗六国秘事之上的优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