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冯晚怔楞了好半天,又一瞧云瞳穿着的里外衣裳,可不都是自己拿给她的,又破又旧,又短又小,补丁落着补丁,她一位天潢贵胄,还真将就了去┄┄再瞧那个伤口,本已有愈合的趋势,如今却又整个撕裂开来,翻起皮肉,裹着血污,又沾了河水,若溃烂感染了可怎么好?冯晚有些着急,想赶紧帮她处理一下,可手头一无草药,二无刀具,便是连一角干净的巾帕都寻不见,正在为难,忽觉腰间一紧,整个人向前倾倒,直直对上一双璀璨的双眸。 “啊┄┄” 又吓着他了┄┄云瞳瞧着冯晚惊慌失措的模样,唇角泛起一丝笑意:“晚晚,别怕!” 晚晚┄┄ “唰”的一下,冯晚俏丽的小脸红了个底儿掉,胜过天边赤霞,看得云瞳一愣:“怎么吓成这样了!本王有这么可怕?” 冯晚被她箍着腰肢,全身绵软,又见她红唇翕动,温热芳香的气息铺面而来,想起方才水中,她一口一口给自己度气,自己却嫌不够,稍感窒闷,便去┄┄便去┄┄登时羞不可抑,舌头僵在了口中,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 云瞳哪知他的心思?只是见他历经劫难,仍完好无损,心情便松快了下来,随手将一缕缕卷翘的软发拢到他耳后:“本王可有猜对,你爹爹是叫你晚晚么?” “┄┄” 见他不答,云瞳又笑着揶揄:“还是叫卷卷?也挺好听的!” “┄┄”冯晚由着她长指在自己鬓边轻柔的拂动,紧张的连气都喘不上来了,胸口又起窒闷,脸色更加泛红,那一份羞怯美丽让云瞳阵阵失神。 忽而间,云瞳觉出指下他肌肤滚烫,不由一惊:“你烧起来了?” 冯晚还不及摇头,便见她猛然抬脸向自己够来,脑门还没顶到一起,唇瓣先意外的贴合一处了┄┄两人都是一呆,极快的又分开了。冯晚猛的挣扎而起,慌乱中膝盖又捻到了云瞳的伤口。 “嘶┄┄”云瞳一捂腹下,掌上一片鲜血。 “啊┄┄你┄┄我┄┄”冯晚满脸紧张无措:“我不是故意的,您有没有什么要紧!” “不妨事!”云瞳自己点中穴道止血,安抚的朝他笑了笑:“我刚才也不是故意的┄┄哦┄┄你有没有什么要紧?” “我没发烧┄┄”冯晚羞赧的低下头,又小声的添了一句:“我很少生病的┄┄” 云瞳坐起身,简单理了理自己的伤口,随口答道:“那也别大意!这天气还不算暖和,浸了水到底不好,你把湿衣服脱下来晾一晾。” “┄┄”冯晚暗想:怎么晾啊,又没有可穿换的┄┄ 云瞳没想到什么顾忌,自顾自解开了外衣带子,忽见冯晚背过身去,往稍远处紧走了几步,这才意识到男女有别,她遮掩着干咳了一声,赶紧又把带子系了回去:“那个┄┄春寒料峭,脱了更冷┄┄还是换个法子吧!” 冯晚红着脸“嗯”了一声,并不回头。 “呃┄┄”云瞳挠挠头:“冯晚,你还是过来!这里也不一定安全,你离我太远,我怕有什么事,护你不及!” 冯晚一怔,只觉心尖处似乎被什么东西轻碰了一下,说不出来的一种滋味。他垂着头默默回到云瞳身边,低声说道:“英王,多谢┄┄多谢您又救了我一次┄┄” 云瞳见他屈膝要跪,连忙扶住:“上次是本王惊吓了你,将功折罪。这次是本王先蒙搭救,更该回报!” “我┄┄”冯晚眼圈一红:“我总是连累您,着实过意不去┄┄您伤的这样重,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这是从何说起?”云瞳笑道:“又非你捅伤了本王!倒是本王在地窖中藏了两日,累你担惊受怕了,该本王与你赔个不是!” “不敢!”冯晚心中一暖,弯腰行礼,谁知背后突然掉下了个东西,拾起一看,竟是那张姬大香写给自己的休书。纸张浸水,已字迹模糊,隐隐还可辨出“淫邪” “各自婚娶,永无争执”几个字。 冯晚紧紧攥着,耳边响起了姬大香淡漠、无情的声音,眼前浮现出姬四公冷酷、贪狠的面孔,这就是自己曾经当作倚靠的“亲人”,曾经费心讨好,诚意尊敬,卖命伺候的妻主和公公!整整两年,自己哪一天不是在煎熬中度过?身上哪一条伤痕不在诉说着苦痛,到头来,得到的竟是一个“休”字,一个“卖”字┄┄两手空空,被扔去火坑┄┄ 冯晚想笑,想撕碎这纸契文,想铲平那段记忆,可他又失了力气,便如被捆在车内之时,他一遍遍的想着,一遍遍无声的笑着,一遍遍锥心的恨着┄┄ 云瞳看冯晚脸色大变,红晕褪尽,凄厉横生,已明其故。她心下不忍,过来一边揽住他,一边夺过休书,丢了入水:“别再看,也别再想,更别再伤心!那些┄┄都过去了!” 冯晚盯着那污墨肆流的薄纸,一点一点隐于水中,直至湮没不见,唇边忽而牵起一抹凄凉的笑意:“┄┄都过去了?都能过去么┄┄” 这一刻,他忘了云瞳还在身边,自顾自讲起故事来,似乎是对着流水讲,又像是对着虚空讲,更像是对着自己讲,讲到最后,泣不成声┄┄ 云瞳方听几句,心中就堵得难受,听到一半,鼻头已酸涩不堪,再到后面,便搂了他在怀中,想开口劝慰几句,最终却一言未出,只轻轻拍着他的肩背,让他哭个痛快┄┄ 过了许久,冯晚止住眼泪,这才发觉自己又到了英王怀中,想起她还伤着,冻着,心中大生愧疚:“英王,我┄┄” “冯晚┄┄”云瞳斟酌着问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冯晚垂下头,默默无语。他在高坡之上、淫徒手中之时只想着死,谁知竟为人所救!可这活,比死艰难太多!他不知道自己辞别英王之后,还有没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云瞳瞧着他孤单的身影,换了一句问道:“你那天晚上,怎么自己回了姬家?” “先时,凌讶哥哥见您带着夫侍们一道去参加皇宫大宴,就让我扮成楚先生,陪在他身边,预备圣后召见时,能圆个谎!之后,凌城主驾临,他们一家团聚,我┄┄与人家非亲非故,怎么能再留下呢?”冯晚低声答道:“凌讶哥哥心肠最好,带我出来见识一番,我知足的很,也感激的很!可我,不能总给他添麻烦!” 云瞳轻声一叹:“我听离凤说,你救过他,不如┄┄” “我更不能给离凤哥哥添麻烦┄┄”冯晚急忙打断她的话:“他也苦的很,难的很┄┄” 云瞳一愣:阿凤以前是吃过些苦头,可他已在我身边,还有什么苦,还有什么难? “我打算寻一个寺庙┄┄”冯晚刚说了一句,就见云瞳连连摇头。 “菩萨忙着普渡众生,就别再去麻烦她老人家了!” “┄┄”冯晚想起条叔嘲讽自己妄图勾引神灵的那句话来,不禁咬唇低头。 “我看还是来麻烦本王吧!”云瞳疏开眉头,脸上含笑,定定望着冯晚:“跟我回府,可好?” “┄┄”冯晚万没想到云瞳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时愣住。 云瞳往前走了一步:“你现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也没什么亲人可依,不如就跟着我吧┄┄” 跟着英王┄┄冯晚只觉一颗心突突直跳。他试探着答道:“我,笨得很,又什么规矩都不懂,怕是┄┄怕是不能像若怜那样┄┄伺候公子们周到┄┄” “诶!”云瞳失笑:“你是本王的救命恩人,本王岂会让你去侍候别人┄┄” “┄┄”冯晚偷偷抬头,极快的向她望去一眼:那┄┄你的意思,真的是让我侍候你么? “冯晚?”云瞳又问。 你救了我两次,我该当做牛做马,用后半辈子报答你的恩情!冯晚默默想着。 “你不说话就是同意了!”云瞳知他腼腆,一笑之后,就替他做了决定。又运功将身上的湿衣烘干,换了给他:“你穿这个。有些血污,请莫介意!把你身上那件给我!” 冯晚躲到一旁,悄悄换下,虽是自己的衣服,却因周身都洋溢着她的气息,心中暖意丛生。 “冯晚?”云瞳也背着身,听不见他说话,开口叫道:“好了没有?” “好了!”冯晚帮她整理着衣裳:“王主,我以后不叫冯晚了!” “啊?”云瞳一愣:“那叫什么?” 王侯贵府都给仆从另起名字,我既然跟了您,自然事事都该听您的┄┄冯晚红着脸小声的答道:“刚才,您┄┄不是┄┄给我起了个名字┄┄” “晚晚?卷卷?” “都行┄┄”冯晚脸如红霞。 “呵呵┄┄”云瞳觉得有趣:“本王口齿不清,这四字念来好像一音!” 冯晚一味低头,不知该怎么答她。 “咱们得尽快找路出去!”云瞳笑过之后,往四周看了看:“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流川瀑底!”冯晚答道:“除了攀援而上,不知还有什么法子?” 云瞳牵着冯晚,沿着深泉岩壁细细看了一圈,并没找到道路,心中暗想:“看来真得勉力攀爬了!” 冯晚却瞧着那大瀑布许久,忽而拉住云瞳指去:“王主,您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个洞穴?” “哦?”云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霞光流转之间,瀑布后面似乎有个圆洞,若隐若现,很是不同寻常。 “进去看看!”云瞳揽住冯晚,刚要飞身,又想起一事问道:“不知穿过这水帘要多久,你可憋得住气?” 冯晚“腾”的又红了脸,惹来云瞳一笑。 “我留在这里,等您就好┄┄”冯晚虽想同她在一起,可又怕自己是个累赘。 “那我如何放心!”云瞳想也未想,就开口拒绝。“嗖”的一下,搂着他腾身而起,穿过水帘┄┄ 冯晚下意识紧紧抱住了她的腰,闭上眼睛,只觉身如腾云驾雾一般,心荡神驰。 “到了┄┄晚晚快睁眼┄┄”云瞳唇在他耳边,轻声叹道:“不想水帘之后,别有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