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阁内,天光盛放,山涧间百鸟齐鸣,声声鹤唳九霄,漫山的红桦树叶飘落,山花烂漫芬芳,沉邺仙君和公子流并肩走在浮云阁曲折蜿蜒的长廊中,璀璨的日光照耀在公子流的长带白绫上,好像能穿透那叠层层屏障,直接照拂他那双无人可见的双眸上。
沉邺稍一偏头,就看到他眼上的那层白绫逐渐变得透明,仿佛能看到那层浓密的睫毛落在白绫上的剪影,带着一种柔美幽若之感。他好像不太适应这种厉害的强光,抬起一只光洁如玉的手挡在自己的额头处,遮住了头顶那漫长不断如同金线般的阳光,半边脸落下了一层灰色的阴影,藏住了自己优美的五官。
沉邺看见他不适的模样,下意识地往前多行了半步,因为他的身量要比公子流高一点,所以正好为他挡住了那片头顶的强光。公子流一直维持着浅笑的面容一顿,将举在头顶处的那只手慢慢放下,侧过头温润地对沉邺说,“多谢,仙君。”
沉邺看着他如玉般的半面容貌,耳尾处回荡着他清浅的声音,微微一愣,随后淡然道,“不必。”
他犹豫再三,略微迟疑了一会,想到他眼上的白绫,还是忍不住开口,“你的眼睛,还可以治好吗?”
只听身旁的公子流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种久经世事的漠然,不知道这个模样看着非常年轻的男子到底经历过怎样的难忘之事和何种痛苦折磨,从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丝毫年轻人应有的朝气和刚毅,只剩下了岁月斑驳蹉跎的痕迹,好像他是活了千百年的人一样,已经厌倦万事万物。
岁月不居,时光如流。但屈指西风几时来,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换。人生一瞬,纵使有三千繁华也如东流水,黄粱一梦终成灰。
“二十沧桑不变,未曾有目明之法。”他以淡然之态回之,无心无求。
沉邺听言沉默下来,不再多问一句,怕再牵扯到公子流的伤心事,徒增不快。接下来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沉邺将他送至八层靠左的一间雅致的房间,“公子,这是您的房间。”他为他推开那扇房门,却没有踏进半步,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公子流也向他行了一礼,在他的身后客气了一句,“多谢,不送。”随后就进了那间房间,身影消失不见。
山下的红桦树林里,红夭一身红衣艳艳,随意地躺在其中一棵枝丫极长极粗的红桦树上,黑靴交叠抵在红桦树干上,灼目的红衣一角自然垂落,继续往一侧看,只见他的墨发半悬,随林风而动,好似春日银柳飞舞,他好像从来都不梳理自己的长发,总是随意倾散。他双手十指交叉枕在脑后,惬意地闭着眼睛小寐睡觉,红唇微勾,娇容带笑,美得极其不真实。
突然林间风动,一片红桦树叶落在他的脸上,遮住了他那双妖邪的眼睛,随后又滑过他的脸颊飘落在地上,遍寻不到。突然他睁开了眼睛,先是睡眼惺忪地一愣,恢复清明之后有笑意一闪而过,他用一只手撑着树干,半坐起身,偏着头看往浮云阁的方向,自顾自地喃喃,“姐姐,很快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说完,又化作一阵银光闪过,消失不见。
郎月站在摘星苑上,俯视着下方,从她的眼里看去,除了这座巍峨高壮、空有其表的浮云阁和一旁隐匿在结界中的洛云楼,就只剩下漫山红如远边朝霞的红桦树,和那些缥缈无边的浮云,遮住了所有的风景,这八重天好像除了灵气浓郁了一点,便什么都没有了。
直至黑夜降临,郎月都没有移开自己的身体,她亲眼看着那些黑色浓墨一点点地从远处遮住了漫天的天光,沉重压抑的夜色紧紧地包裹着她,很快摘星苑落入一片黑暗之中,她没有点开蜡烛,宁愿让自己沉浸在这种落寞的黑暗中,没有觉得半点不适。
突然一片雪色光芒闪过她的眼前,翼辉化成人形站在她的身后,他如雪般的长发高束,身着蓝色衣衫长袍,好看的娃娃脸上始终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一双冰寒色的瞳孔里满是温暖之色,他真是最不像凶兽的凶兽,倒像是一个凡间的富贵公子哥。
“郎月,你唤我前来可有什么要紧事?”他含着笑意,轻声问她。
郎月转过身,一双漂亮的眸子注视着他,“想让你帮我照顾两天,萧萧。”她提步走至萧萧的床边,常年清冷的脸上带着一丝担忧,“我要亲自去一趟南云山。”
翼辉走到郎月的身边,一双眼睛认真地看着那个躺在床上面容苍白的小狐狸,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看到郎月伸出一只手从他的头顶处慢慢落下,淡蓝色的光芒印在她幽黑的眼底,她给他施了睡颜咒,有一段时间他都不会醒来。一旁的翼辉能够清楚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慌张和担心,顿觉这只小狐狸对她来说未免太过重要了。
“你,对这只小狐狸可真好。”翼辉往前站了一步,眉头皱着,“怎么又受了伤,怪不得如此虚弱。”
郎月收回手,叹了一口气,“他,是因为我。”
翼辉听言,眉峰一挑,紧张地望着郎月,“你,可有受伤?”
郎月没有回答他,只是摇了摇头,“翼辉,我这两日不在,你好生照顾他,在我回来之前,都不要离开这摘星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