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从天而降的裴沐(1 / 2)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首页

“就在那里”

漆黑的夜里一道人影倏然出现在山头。她站在榆木枝头,纤细的身形随着枝条晃来荡去,却始终稳定自如。

正是裴沐。

此时裴灵气喘吁吁地趴在她头发上,抬手指着远处被火光映得微微发红的天空。

喊杀声穿透遥夜一道求援的狼烟已经蜿蜒而起与天空中明灭的火焰倒影交织好似一直能升腾到星空之上。

“对不起,阿沐战场杀气太重我的力量不够直接到达”

裴沐摇摇头,又亲了亲小姑娘沮丧的脸:“谢谢你阿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接下来是我要做的事。”

树枝摇动,枝头的人影化为清风飞向杀声震天之处。

当她靠近战场边缘时忽然有暗红色的符文亮起无数扭曲的文字如用鲜血书就,盘桓在战争四周,压制着扶桑军队的气势。

暗红气息在天空交织隐隐形成一道蜈蚣的图案无怀部的图腾。

“无怀的祭司不止一位,大约有七人。”裴沐停在一块耸立的岩石上抬首望天。

无怀联盟以主力攻打“大阵阵眼”,却也不会莽撞行事。听闻他们有九位强大的祭司,其中七位竟然都聚集在此看来是十分重视这次战役。

“不好对付事不宜迟,只能如此了。”

裴沐沉思片刻下了决心。

她一手举起青藤杖,另一手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奇妙的弧线光点散出,清气四溢,转眼之间,一把巨大的淡蓝弓箭便赫然出现在她手中。

子燕部的神木裴沐的“小树苗”,如箭矢一般架在弓弦之上。

而“箭尖”,则对准了大阵上方。

“阿灵,你能找到他们的阵眼么?”裴沐问。

“嗯,我试试,阿沐,等一等。”

小姑娘飞在半空,认真地感应四周巫力她身上隐隐浮现出细腻的灵纹,与大阵之力无声无息地共鸣,没有惊动任何无怀联盟的人。

裴灵是天生之灵,对力量流转变化比人类敏感得多。这样的生灵,即便力量不强,也很难被抓住。

大祭司却能将裴灵禁锢住固然是他力量强横,又对神木十分了解,却也说明,他并非偶然发现裴灵,而是准备许久才能一击得手。

若非裴沐插手,裴灵会在禁锢中渐渐失去意识,化为一团纯粹的力量。

裴沐垂下眼,再睁开。

淡红的月光之下,她的神情平静至极。

“找到了!”裴灵也睁开眼,指着天空中的某一处,“阿沐,那里!”

唰啦!

神木如箭矢飞出,直刺大阵阵眼。

刹那间,地面有祭司抬起头,露出惊怒交加的神情。他抬起手,想要阻止,可是

太晚了。

神木精准地切入了阵眼。

霎时,青绿色的强光爆发出来。

“将军小心!”

妫蝉听见这声怒嚎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人扑倒在地。

一种让人五脏发麻的力量传递过来,紧接着后背有滚烫的液体渗透下来是她属下的血。

妫蝉来不及悲伤。

她一把抓开属下的尸体,怒吼着投掷出长矛利刃穿透了攻击者的头颅,并紧接着刺入了第二名敌人的心脏。

她的吼声嘶哑破裂,没有任何女人的特征。

战场之上原本就只有生死和强弱,没有男女!

妫蝉很强,即便在扶桑部也是佼佼者。

他们子燕的没个战士都是好的。

问题是敌人太多了。

暗红甲胄的敌军,像蝗虫一样铺天盖地,也像蝗虫一样让人憎恨。

妫蝉喘着气。她已经杀红了眼,忘记了一切,手里不断重复投掷和拼杀的动作。

“妫蝉将军!”

另一名朱雀部下的将领,妫蝉的同伴,穿过箭雨,与她背靠背支撑彼此,如两座孤独的高塔,望着这片茫茫血肉组成的战场。

她仍在喘气。

同伴的声音同样嘶哑,还更多了一层绝望:“朱雀祭司大人大人究竟何时到来”

如果有祭司在场,就能抗衡对方的巫术,也能施术为战士们治疗。可是在这紧要关头,狼烟燃起已经不知几时,朱雀祭司却仍然踪影全无。

如何不令人绝望。

妫蝉感到了眩晕。并非害怕,而是长时间作战、缺乏补给和治疗所造成眩晕。

她狠狠地一咬嘴唇,怒道:“振作!没有祭司,你便要等死么!”

“不,不可是太多了,援军到底在哪里小心!”

两人同时避开,狼狈地跌坐在地。

妫蝉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座高台,上头站着的就是无怀部的祭司之一!

他戴着毒虫的面具,身上饰物琳琅,不乏人骨做成的森然装饰。

那根祭司手杖高高举起,与无怀部大阵相连,而现在,他发现了妫蝉,正一手指来,指尖有暗红如血的光芒涌动。

妫蝉的身体在本能地颤栗。

她想躲开,但是疲乏的身体已经没有足够的敏捷和力气。

她的人已经倒下了不少,现在终于该轮到她了。

动啊,动啊不认输,她妫蝉什么时候认过输!

“将军,看!”

大地忽然震颤起来。

那是什么?!

妖兽?!

不,是树!

那是,那是

“神木?!”

妫蝉猛然抬头!

然后,她和所有其他人一样目瞪口呆。

树,是长在地上的。

神木也是长在地上的。

那么,从天上抽枝散叶、生长到遮天蔽日的树到底是不是神木?

夜空中,那些被火光映染的云和星全都熄灭了。

目之所及,唯有那一颗巨大的树木。

恍惚之间,有人竟当场跪下,噙着泪说:“是神迹啊!是通天的建木啊!”

不。妫蝉很想说,这一定是假的。建木早已破碎,天神也早就抛弃了人类。这棵神木比烈山山顶的那一棵还要巨大,怎么可能

然而,她的目光也呆呆地凝聚在空中,不能移开。

神木遮蔽了整个战场。

一道人影,则从神木中降下。

那人如传说中被射落的金乌坠落,带着光和焰,似流星打破了战场的凝滞!

有人看清了那人的容貌。

“那是天神吗?”

“还是山鬼?”

光芒烈烈中,那名黑发散落、肤色玉白,容貌凛然而美丽的年轻人,如同从另一个世界降下。

首先做出反应的,是无怀部的七位祭司。

他们的大阵被神木破坏,自然又惊又怒。

“何人胆敢!”

神鬼般美丽的年轻人,将手中的青藤杖刺入了无怀祭司的咽喉。

她说:“第一个。”

并不高的声音,在战场四方回旋。

有人想阻止,有人在怒吼,有人扑上去,有人睚眦欲裂

但是,都没用。

她如清风自由,似燕子轻灵,几息之间便辗转战场,顷刻之间就轻易取了无怀祭司们的性命!

第二个。

第三个。

一直到第七个。

那些刚才还耀武扬威、森然可怖的祭司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像手工拙劣的傀儡偶人。

而天上的神木正散下点点光辉。

这些光落在扶桑战士们的身上,柔和温暖,为他们止血疗伤。

妫蝉用长枪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她盯着那道人影,所有还剩下的子燕战士也和她一样,用重新充满光亮的眼睛盯着那道身影。

副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

那是祭司大人!

是我们的祭司大人!

欢呼声,从一点变为无数点,而后响彻夜空。

短短片刻间,就在偌大战场上,裴沐连斩七位无怀祭司,最终缓缓落在被包围的扶桑军队阵前。

她一杖在手,横伸而出,抵住万马千军。

天上巨大的神木降落而下,变回那棵小小的树苗,隐没在她体内。

一时间,战场陷入了极度的安静。

无数双眼睛都盯着裴沐激动的,忌惮的,难以置信的,欣喜若狂的。

所有人也都看到,她收回手杖,坦然背对无数敌人,顾自走到了扶桑军中。

“扶桑战士悍不畏死,”她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扶桑祭司同样如此!”

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的扶桑战士们举起双手。他们用尽力气,站下身边敌人的头颅,满面通红地嘶吼:“悍不畏死!!”

“悍不畏死!!”

“祭司大人与我们同在!”

“扶桑必胜”

“扶桑必胜”

妫蝉望着好友走近,满是尘污的脸也露出了笑容。

但忽然,她面色微变。在裴沐走近之际,她猛地伸手捉住了好友的手臂。

果不其然,裴沐身形一抖,整个重量便朝妫蝉压去。

若非妫蝉也已经恢复大半体力,简直要接不住她。

“我就知道!”妫蝉压低声音,又急又怒又心疼,“你何时这般厉害了?方才的果然都是幻觉,你吓住他们,又趁机杀了无怀祭司,还用巫术给我们所有人治疗。”

“可是阿沐,你自己怎么办?”

裴沐干脆趁势倒在她身上,头枕着妫蝉的肩。她对一旁自发上前护卫的战士摆摆手,示意他们自去杀敌。

妫蝉扶着她到一旁坐下。另有几个知机的战士明白过来,不声不响地挡在她们身前。

“什么叫我何时这般厉害?我明明一直这么厉害,今天比昨天更厉害。现在,不过是消耗过度罢了,等等便能恢复。”

裴沐嘴硬,哼哼着又得意:“你说,几个人能和我一样,出手就带来这般变化?”

“好好好,你自然是很厉害的。”妫蝉啼笑皆非,又很心疼,“可你也不用这般拼命罢?你都来了,那想必援军也”

忽然,妫蝉的面色凝固了。

“援军”

“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裴沐摇摇头,握紧好友的手,“就算只有我一个,我也会救你们。”

妫蝉问:“朱雀大人呢?”

裴沐顿了顿:“死了。”

妫蝉瞪大眼睛。她露出一种震惊的神情,却又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了然。

“这么说,果然是”

裴沐点点头。

两人一时不再言语。

妫蝉翻出怀里的糖包,将最后一颗浸了血的果脯塞到裴沐嘴里。

裴沐顿时皱起了脸:“有血!”

妫蝉没好气:“有的吃就不错了!”

两人瞪着对方,瞪了一会儿,又齐齐笑起来。

裴沐等着妫蝉问她更多的事,比如问她如何知道他们遇险,或者问她大祭司在何处。

但是,妫蝉都没问。

战场特有的带着腥气的热风吹过,吹开她凌乱的头发,露出一双沉凝的眼睛。

她注视着战场:“阿沐,虽然你为我们杀光了无怀祭司,但我们人数差距实在太大,如果援军迟迟不来难道说,我们是被放弃了?我们只是引诱无怀主力出击的诱饵?”

裴沐没想到,妫蝉竟然自己猜出来了。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十分正常。妫蝉是部族首领,自幼学习征伐之道,对其中种种谋略,她也十分擅长。

裴沐忽然感到了一种难言的羞愧。她也不明白这羞愧从何而起也许是因为这是大祭司做出的决定,而大祭司的决定,即便她不赞成,她也感到其中有自己的责任存在。

她的沉默让妫蝉明白了。

可让裴沐惊讶的是,好友沉思片刻,便平静地笑了笑。

“我知道这一定是大祭司的决定。”妫蝉站起身,顺手抽出一旁死人的缺口刀,反手杀死了偷袭的敌人。

她说:“阿沐,你不要难过。如果是我在那个位置,或许我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裴沐一怔:“阿蝉,你怎么会”

“因为这就是首领的职责。谁都想两全,都做事的过程总是不能两全。而有些决定,有些舍弃首领不做,谁来做?”

妫蝉弯下腰,温柔地摸了摸裴沐的头发。

她并不是个顶漂亮的美人,可那生机勃勃、永远不屈而坚韧的眼眸,比任何美人都更加出色。

“既然我们的职责就是在这里拖住无怀主力,那我相信,这就是今夜此战最大的意义。”

她拔起属于自己的长枪,精铁铸造的锋刃已经有了缺口。

“阿沐,我知道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你已经做完了你该做的事,现在,我就去继续履行我的职责了。”

裴沐望着好友的背影。

这个背影唤醒了回忆,让她倏忽间想起了过去。

她想起了先首领,想起了她们两人的童年,想起先首领曾经说过,阿蝉继承首领之位不是因为她是首领的女儿,而是因为,她就是最适合当首领的人。

先首领说过,妫蝉最适合当首领,因为她能做出决断。

他也说过,裴沐最适合当祭司,因为她总能提醒别人,不要将任何牺牲当作理所当然,哪怕那牺牲十分微小。

裴沐抹了把脸,笑了笑。

然后,她站起来,背着她的小树苗,握着她的青藤杖。裴灵正寄托在小树苗里沉睡。正如妫蝉所说,这个小姑娘也努力完成了她的职责。

她走上前,走到妫蝉的身边。

“说什么漂亮话啊,阿蝉。”

祭司大人的声音,再度变得懒洋洋,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再次变得淡然又明澈,如被雨水洗净的天空。

“要打仗,就一起上。”她对好友粲然一笑,“我们在一起时,就该这样才对。”

妫蝉怔了片刻,也笑起来。这个笑容和以往任何时候同样开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