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刘行雨早早爬起来,还没等云品来叫,就火速梳洗打扮完毕,穿着平常十分讨厌的衮服冠冕等着上朝时间到,伸长了脖子等着谢尚书奏点本部事,谁知道谢迁穿得美美的,一板一眼地走到她眼皮底下,发表了冗长(在刘行雨看来)的驳御史台弹劾文,听得小皇帝的脸越来越垮。
她盯了安晴云一眼,然而本来就火力不足,再加上距离的削减,让她更加没有什么震慑力。安丞相似乎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挺胸凸肚,平视前方,用小指轻轻挠了挠脸颊,好像有什么小虫子刚刚撞了她一下似的。
小皇帝恨不得跳脚,暗自决定今天不给丞相上碗筷,说什么也要让她用手抓一次鸡腿,抓得满手油腻腻,啃得满脸脏兮兮不可。
尚书辩解之言,不外乎“这事我没干,是御史台捕风捉影”、“此事完全没有御史台说得那么耸人听闻,其实只不过是三五好友来家里吃饭罢了”,反正他们会交奏章上来,所以刘行雨也完全没认真在听,只顾着在心里骂丞相大骗子。
其实她自己下赌注的时候就多半知道自己一定会输的,然而安晴云话里有话却不肯说明,刘行雨想激出她藏住的话,没想到丞相不中计,刘行雨自己反而必须要吃掉半根自己最讨厌的胡萝卜。
但人为什么要责怪自己呢?所以肯定是丞相不好!
这话一直憋到刘行雨晚饭之前见到安晴云为止。安晴云身后跟着一个比云品还要矮小的小宦官,替她抱着一大堆奏章往前走,再后面跟着个小宫女,倘若前面有漏网之鱼掉在地上,小宫女就要负责捡起来放回最顶上去。
安晴云背着手走在最前面,慢悠悠地等着后面两个跟班跟上来,到了刘行雨的书房门口,才弹了弹下摆,从两个气喘吁吁的小跟班手中接过奏章,推门进去。
小皇帝横了她一眼,撅着嘴巴不说话。安晴云笑着走过去,绕过桌子站在刘行雨旁边,揣着手低头哄道:“什么事惹陛下不高兴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还害得我要吃胡萝卜!”
“陛下若是不高兴,不吃便是。”
小皇帝更不高兴了,“你把朕当什么人了?君子一言九鼎,驷马难追,落子不悔,言出必践。朕为什么要食言而肥?”
“陛下吃胡萝卜也不高兴,不吃胡萝卜也不高兴,陛下要怎么才能高兴呢?可难煞臣了。”
小皇帝推了一把椅子,椅子向后一滑,滑出尺许,鼓着腮帮子道:“既然吃不吃胡萝卜都会不高兴,可见根本不是因为这件事,丞相再装傻,就把丞相拖下去斩了!”
安晴云无奈地笑笑,“臣只是怕破坏陛下关注事态发展时的新鲜感和神秘感。”
小皇帝嘟着嘴,眯着眼睛丧丧地盯着丞相,“胡说,云品,叫护卫甲乙丙丁进来。”
话虽这么说,一只手却抓住了安晴云按在她扶手上的手,就好像生怕她跑了似的。
云品一溜小跑地出去了,安晴云叹了口气,道:“陛下何须动怒,陛下不过就是想知道为什么谢尚书一定如我所料罢了。”
“是啊!”小皇帝恨恨道,“那你为什么要装傻?”
“因为我若是全都先讲了,陛下记得不牢。臣小时候在私塾里念书,但长到这么大了,记得最熟的一篇,还是有一天贪玩没背书,被先生捉个正着的那篇。就因为心中着急害怕,唯恐他告诉了我娘,是以反而比哪一篇背得都快都牢。”
“这哪能一样?”
安晴云面色都不变一下,“这种忧虑不安是一样的,有助于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