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堂住在前院得从二门出去。他一路上,瞧着身边春景,心情却和来时完全不同。
才刚进屋金堂就瞧见正被服侍着梳洗的李钺:“晚上要去爹娘那儿用饭我还担心你没醒,可饿了?”
“小舅舅你去哪儿了?方才我睡着了怎么也不叫我,”李钺随手将帕子递给一旁的小厮,才披着头发走到金堂面前。
“你才回颍州还没休息就来了,我难道还要喊你?”金堂看了眼他的头发推着他又坐下,“爹娘知道你和我说话都能睡着心疼着呢!”
金堂说着便指了人过来替李钺梳头:“就在家里用发带梳起来就是,省得戴冠也麻烦。”
“外祖父母疼我可我也不能失礼啊,”李钺道,“早知道方才就该进去请安再过来的。”
“就在自己家里,哪有这么多失礼不失礼的心意到就够了”金堂又问他“可要用些点心再过去?”
李钺摇了摇头道:“方才用了一些,这会儿还不饿,咱们还是早些去正院,许久不见外祖父外祖母我都有些想他们了。”
“这还像句正经话,”金堂见他都收拾好了,便也起身同他一起往外走。
这会儿天还大亮,花园里的池水被春风吹动,荡起一圈圈涟漪,池边树上不知名的小花悄悄落到水中,被鱼儿一口吞到了肚子里。
李钺跟在金堂身后,看什么都觉得看不够:“我和大哥在京城待得久了,越发想念在颍州自在的日子。便是这池水,和里头的鱼,我都梦见过好几回。”
“那你可以趁着这几日好生看个够,下回再回颍州,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金堂说着,又想起爹娘不去京城之事,“说不得日后我梦里,也少不得这一池水,一条鱼。”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不知不觉就到了正院外。
金堂见谢嫦的丫鬟在外头,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我早先忘了和你说,咱们府里人越发少了,爹便叫都一块儿用饭,嫦儿也是在的。”
李钺步子一顿,却也没怀疑什么,只点了点头,就跟着往里走。
门帘是早被丫鬟们争抢着掀起来的,还没进去,就听见里头一个灵动悦耳的女声道:“那咱们正好绕路走,还能多赏一座山!”
金堂先一步进门,一眼就瞧见了特意打扮过的谢嫦。
她穿着一件绣着白色莲花暗纹的云锦衣,外面则罩了一层淡紫色纱衣,梳着十字髻,两边的头发正好垂在耳侧,恰到好处的修饰了面部轮廓。
她发髻正中用了一根紫晶莲花纹挑心,其下则用同材质的分心相托,两边都簪着她最喜欢的紫晶蝴蝶步摇,行走间蝶翅轻颤,袅袅如仙。
为衬这衣裳首饰,谢嫦还画了个淡妆。她底子好,只扫了少许脂粉,点了朱唇,胭脂虽也用了,却只是叫她看上去气质更加出尘。
金堂只看了一眼,就主动让出了身后的李钺。等再走两步,金堂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回头一看,才发现李钺比起方才慢了些。
谢嫦趁着李钺不注意,对着金堂悄悄眨了下眼,而后便做出害羞模样规规矩矩站到了徐氏身边,连眼睛都没到处乱瞄,极是持重。
李钺此时才越过金堂上前行礼:“行知见过外祖父、外祖母。”
谢父亲自起身,扶了李钺起来,上下打量一番,才道:“不错。”
得谢父这么一句,李钺脸上的笑都止不住:“爹娘大哥大嫂叫我代他们向你们问安。”
徐氏这才开口道:“他们在京城,一切都好?虽说常也通着书信,到底不如从前时常见着,是好是坏,见上一面,就能知道。”
“爹娘一切都好,”李钺随后又问谢父与徐氏身体如何。
两相寒暄一番,等坐下来时,已过了些时候。
徐氏这才指着谢嫦同李钺道:“这是嫦儿。”
谢嫦娉娉袅袅从徐氏身侧走出,莲步轻移间隐约可见鞋头花蕊上缀着的细碎流苏。谢嫦走到李钺一丈远处,停下脚步向他行礼:“见过郡王。”
李钺见状,慌忙起身回了一礼,道:“表姐不必多礼,咱们在家里,只论亲缘不论其他。”
“礼不可废,”谢嫦抬头时脸上挂着笑,只是等对上李钺时,又谨慎的收了,而后又悄悄退回徐氏身边。
徐氏拍了拍谢嫦的手道:“你也去坐吧。”
谢嫦这才移了地方,在金堂身边坐下。
李钺就坐在金堂对面,倒是没敢乱看。
谢嫦在金堂身边坐下,又见金堂无事,方用团扇做掩饰同金堂道:“方才四叔进来前,祖母正在说,咱们还是后日出门,只是从西山绕一段路,赏一赏西山景,再慢慢往庄子上去。”
“也行,”金堂想了想道,“若咱们去得早,说不定还能赏一赏雾中西山。”
“我先前听祖母说了,西山起雾时连着云霞,能将山腰遮个严实,远远地,就像是只一座山峰浮在云上,只是不知有没有这个运气,”谢嫦提起出游,眼睛里便多了几分神采,可见是真心期盼着的。
“若后日赶得不巧,又有什么妨碍,等过些日子再去就是,”金堂说着又道,“出门次数多了,总能将山景看个大半。”
谢嫦听着便不由笑起来:“山景日日不同,每季也不一样,若真要如四叔所说,只怕我都得不着家了。”
“颍州附近,我有不少庄子,只要事先定好路线,你便只当是去庄子上小住,”金堂正要再说,甫一抬头,就对上了李钺看过来的视线。
李钺被金堂抓住,倒也坦荡,直接开口问道:“小舅舅你们再说什么呢?”
“是后日出去玩的事,你去不去?”金堂说着,像是想起什么,看向徐氏,“我早晨叫人也给长平送了信,娘收到她的消息没有?”
“早就回了,”徐氏道,“骏达吵着要去泡汤,长平一早就走了,只说到时候就在庄子上等我们。”
听到此,金堂突然问李钺:“你回来之事,可叫人给长平传过话?”
李钺被问得一愣,不确定道:“管家应当派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