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门口,一辆牛车匆匆驶入。
随着牛车驶入,寨门也立即关闭。
大白天关寨门,这还是刘家寨的头一回。
牛车的旁边,是二叔刘牧风,骑着红玛瑙,在大雨大风中昂首挺胸。
赶牛的三个庄客,也都迎着风雨,跑步前进。
小池在雨中瑟瑟发抖,淋湿的头发站在雪白的鬓角,刘和看了心头怜悯。
“傻丫头,你先回家啊!”说着,就半搂着她,把她带到了屋檐下。
“快进来吃饭。”刘云在三叔养伤的耳房里说。
“云哥,爷爷和二叔来了。我迎他们进来。”刘和说着,抄起一把伞,出了院子。
院门外,牛车正在缓缓停下。
刘和把伞举在车旁,爷爷一脸凝重地下了马,疾步向院子里走。
刘牧风甩下缰绳,任由红玛瑙独自去回家。
又出什么事了。
刘和留意观察,没有在爷爷和二叔的身上发现打斗过的痕迹。
突然,在漫天雨幕中,史家寨的上方有一道烟柱,越过刘家寨的树木,袅袅上升。
看来,史家寨又出事了。
爷爷到了耳房,坐在椅子上,接过三娘捧上来的茶,喝了一口,并不说话。
“我看见史家寨那儿冒烟,冒大烟。”刘和说。
“管不了了。是他们自己作死。”老爷子说。
刘和走出门,向赶车的庄客们询问。
庄客收拾了牛车,正准备回家,站在雨里说:“起初,是皇甫少功觉得史太公走得蹊跷,想开棺看个究竟。他有预谋,连仵作都带着,但史家兄弟不允许。
当着会州府方圆百里的各路豪杰人物的面,在人家的丧事上,没有明确证据,皇甫少功也不好用强。
他走出去,对自己的跟班说了一下。不知从什么地方偷偷地牵了一匹发情的母马,趁着闹哄哄,在史家寨各个巷道里走了几遭。
那母马吼了几声,不知从什么地方涌出来一群公马,不下于三十多匹,在史家寨乱冲乱撞。
私自养马是死罪。这跟皇甫少功给咱们送马可不一样。史家兄弟慌了,连忙找人抓马。突然就有一群粟特人冲了出来,高鼻子、红胡子。
皇甫少功就抓了几个粟特人,询问间,粟特人的首领就掀翻了桌子,一把撕掉面具,原来都是西夏人。西夏人很好认,都是光着头,只在脑门和鬓角有一团头发。
皇甫少功见是西夏人,正在疑惑间,那头领却说,自己是没藏讹庞的家臣,谁都动不了他。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皇甫少功知道自己难以应对,骑了一匹史家的马,就去会州府找野利公,走的时候通知了咱们老太公,大家伙儿一起走的。
至于起火,不知道是谁放的火。反正,史家寨现在是没藏讹庞家的了,跟咱们归义庄怕是没有关系了。”
“史家寨跟弑君权臣没藏讹庞勾结上了,怪不得会做出逼死老父的勾当。”刘和心想。
跟庄客道别后,刘和再一次返回耳房。
耳房内,老爷子刘淮西刚说完事情的经过,正在愤愤不已:“咱们归义庄历来只求自保,从来不过问西夏的朝政。
西夏的朝内纷争,那是人血飞溅的旋涡,咱们从来都是绕着走。7年前,因为这李元昊抢夺了太子妃没移氏,没藏讹庞就怂恿当时的太子宁令哥刺杀君父。
宁令哥胆小,一剑砍掉了李元昊的鼻梁骨,自己也吓得落荒而逃。逃到了哪里?就逃到了国相没藏讹庞那里。
满以为会得到庇佑,谁知这太子到底年轻。你弑君不成,不成王就成寇,谁还敢收留你?
没藏讹庞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当即将太子处死,连太子的母亲野利氏也一并处死。没几天,李元昊也就死了。
西夏的大权,从此就一股脑儿地握在没藏家族的手里了。没藏家族一夜之间崛起,野利家族一下子衰败。
会州府的野利南云,就是野利后的弟弟。野利南云机灵,十年前就开始从朝中撤身,希望在变动的政局中保全性命,进而以一己之力报全野利家族。
因而,这兰州、会州一带,都是野利家族的人。李元昊死后,野利家族彻底从朝中退出,野利南云就长期经营兰州、会州,传说没移氏也趁乱来到了会州,但也只是传闻。
野利家族到了会州,事实上已经放弃了跟没藏家族的竞争。这十年来,会州、兰州一带的安宁,也就得益于这一点,当然,没藏家族控制下的西夏在东西两线交战,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本来挺好的。野利公在会州,咱们就可以仗着他享受太平的日子。现在,这么一来,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老爷子说完,大家都静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