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梓衣曾多次问过我对于九公主的态度。不知为何，梓衣总是很关心我之于九公主的态度。我晓得她并不是疑虑我对于九公主的忠心程度，反倒是有点像担心我对九公主有什么别样的看法。

我总是不愿意回答她。多么无聊的问题。九公主是我的主人，九公主是这个世上同我恩情最大的人，九公主是完美无瑕、高高在上的存在。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像我这般身份的人，自然是配不上九公主的。不过泥土又怎会奢望天上的玉娇桂魄？所以从来，从来我便没有多余的想法。并不是克制，而是从一开始，就不敢有那样的想法。就好比，最珍视的东西，不管美好到让人多么魂牵梦萦，自己又怎会去玷污呢？

所以如今，我更当离她远些。

自从江家被灭的那一天起，她看我的眼神就变了。我想她已经开始厌恶我了吧。像我一样这般偏执冷酷、费心算计之人，她是应当厌恶的。

而后裴家被抄没，九公主看似无心的问过我一句“裴家，也是大不敬之罪吧？”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裴家和江家的命运，何其相似？

可这次当真不是我。

但这也无法说出口。因为九公主不再来寻我了。

殿下如今与九公主相见时，总不再留旁的人侍候。独处的时光，纵然只是对坐着一同看看书，但不消多言，亦是静水深流。不见什么波澜，但我晓得他们的感情是慢慢深厚起来。我原是当欢欣的，可如今梓衣在同我来讲他们的最新进展，我总是心烦意乱。上回还斥责梓衣嘴碎、竟日念着九公主的八卦。发完脾气，气走了梓衣，一瞬间方才觉得颓然。心里有一种被抽空了的感觉，所以并不能哭出来。我原是该高兴的。那么想来，这就叫喜极而泣？

今日九公主同殿下一起进殿，好在准备充分，也不算太迟。长乐长公主平日里都在洗华宫内清修，很少能见的，今日夏泠宫宴是宫中大宴，才得以一见。九公主同长乐长公主感情极好，此时便拉着殿下先行去那边见礼。

殿下由着九公主拉着他的袖子，一路到了长乐公主那里。我瞧见殿下嘴角边，有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见此，我悄悄退到了殿外去。

有的时候，我真的很讨厌自己。如此这般行事，定是又要落人口舌的。略略站了一会，我终于决计回到殿中。本来就该这样才好的。我原是该感到高兴的。

一回身，却撞到了梓衣。梓衣今日穿了件雪青色的交领襦裙，笑盈盈的站在我面前。梓衣原来一直是小丫头的打扮，今日赴宴却穿得温雅妥帖，一下要叫人认不出了。的一时间我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梓衣一开口便露了馅。她笑盈盈的喊我：“昭和！”依旧是小孩子的模样。我在心里轻叹。

梓衣拉着我在阶前坐下，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在我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