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大哥,你剑都这么好,你功夫肯定厉害吧?”
“昨日我可是见过你身板的,筋骨这么铁,平常没有少练吧?”
“那个你指点指点我啊,好歹也是我姐救了你,啊?”
平常陆泽最懒得搭理这些无关之人,毕竟要他处理的要事已经够多。
今日许是由于身体恢复带来的愉悦,加上起床后无所事事,让他没经受住那软磨硬泡,随口指点了几句。
没想到无缘无故多了一个便宜徒弟,最终还祸从口出。
生来脸皮厚的黄立超也不管他师傅那个冷脸,继续可怜道:“师傅,你帮我求求情啊,我认跪认罚,可这都大晌午的了,我练了一早上还没有吃早饭呢,现在正是前胸贴后背了。我姐没有说不给我吃饭,你帮我叫那个芙蓉送点吃的吧,我开口她肯定不干。我再不吃,你就会少了一个刚得的得意徒弟了。”
陆泽本是阅人无数,当下却惊讶于此人的独树一帜,不仅一口三舌还恬不知耻。
可惜狠心的师傅并没有为“得意徒弟”求什么情,直接转身进了厢房养精蓄锐,刚好一点的身子才经不起太多折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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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午饭的时辰章一玥带着芙蓉外出了一趟。
正打着瞌睡跪在地上的黄立超被管家端过来的饭菜香味呼唤醒来,本已经心如死灰认命挨饿的他久旱逢甘露,猛然焕发了勃勃生机,“李叔,我姐让你送的?刚刚她出门看都不看我一眼,我还以为我今天要挨一整天饿了,看来我姐还是疼我的。”
聪明体贴的管家早就从芙蓉那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现下瞧着那又委屈又不成器的样子,忍不住点拨道:“表大公子,你既然也叫我一声叔,那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你也知道姑娘疼你,我从没见姑娘除了你还疼过哪个兄弟姐妹,章家本来就有几个小主子,从没见她在我们面前提过谁。她是把你当亲弟弟才这般容忍你,但你也不能寒了姑娘的心。”
“我们夫人走的早,老太爷和老夫人也很早走了,姑娘本身就不容易,去了邑都除了章大人她就孤零零一个人。”
“这每年好不容易就回来这一个月,跟你聚这么几次,哪次不给你银两礼物的?她图你什么呢?她也不缺什么不是?你别再惹他伤心了。”
“跪完后你去给姑娘好好道道歉,她最心软了,不到明日这事就忘了。”
李管家的话醍醐灌顶,猛然浇醒了眼前这本没小章一玥几个月却还混不知懂事的人。
此生从没有人如此给他讲他“亲姐”的话。
以前每次惹恼了她,过了几天他厚着脸皮来又能蹭走一批好东西,所以他历来无知无畏。
当然一个大男人也从没有跟他姐聊过她的喜怒哀乐,反正每次见她都是笑容满面的样子。
左思右想,浑然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个东西。
连厢房的陆泽闻言都连带着破天荒生出一点飘渺的愧疚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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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玥外出回来,见那罚跪的耷拉着耳朵汗湿了满背,想想橙园虽凉爽也毕竟正处三伏天,心疼他要是跪出毛病恐怕更要哭爹喊娘一番折腾了,吩咐芙蓉让他起来去沐浴换洗。
结果芙蓉进屋一脸不相信地回她“表大公子说他定要好好跪满时辰”。
这小子性子转得如此之快,简直是石破天惊,皮猴投胎转世了!
章一玥耐心地严阵以待突转性子的黄立超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却不料他认认真真在橙园直挺挺地跪到晚饭。
不仅如此,夜晚吃饭时还十分识趣的低眉顺眼,默不作声扒拉着饭菜,心虚地直往章一玥脸上瞟。
章一玥最见不得这平常半个字都兜不住人欲言又止,搁下碗筷柔声说道:“不用道歉了,你跪也跪了,也长了记性,以后照料这棵树的事我交给你,反正你家离这里不远,你没事多过来瞧瞧,怎样?”
“姐,这肯定没问题!我一定当亲妈把它供着,谁敢坏它一个枝丫我把人砍了!要是长虫了我亲自跳上去捉,哦不,我不跳,我爬,爬好像也不行,我用凳子,桌子,梯子!总之你就放心吧!”果然碎嘴的人饭是塞不住嘴的。
“噗呲,这倒用不着你来做”章一玥一听乐了,笑出来声,“当成亲妈啊,那二舅妈可怎么办?”
“总之那棵梨树就是比我亲妈还亲的姑妈本妈。”梨树突然多出的亲儿子亲昵地说到。
章一玥今早的愤怒和伤怀早被素来懂得消化情绪的自己解决掉了。
此刻再见跟自己和亲娘长的几分相似的人,心更软了,抬手拍拍这个比自己还高一头的弟弟那挂满细伤的手,十分关怀地讲道:“好了,只要你不祸害我就放心了。那树也很多年了,迟早会枯的,只是因为是我娘亲专门为我留的东西我才觉得宝贵而已。今早我罚的厉害了点,你膝盖还疼不疼?要不要给你抹点药?”
“早习惯了!黄家祠堂我可是常客!”黄立超急急地回道,说完这句又想到姐姐心软,装模作样地撒娇道:“哎哟,姐,还疼,这会儿好疼啊,你不给我揉揉我肯定好不了了。”
没想到章一玥真伸出手在他膝盖上轻轻揉了起来。
黄立超男儿钢铁做的心被这亲姐姐的温柔融化了,眼睛里不争气的酸涩起来。
他怕自己再在他姐面前丢脸哭鼻子,毕竟他已经不是那个小时候常被姐姐哄的小屁孩了,连忙拉过姐姐的手道:“姐,不用了。姐,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章一玥见他那吊儿郎当的脸上浮现出难得一见的认真神情,有点奇怪,但这话又异常动人地直往她心里钻,声音就更柔软了:“好,姐等你长大。”
黄立超闻言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说道:“姐,那我回去了,去跟师傅辞个行就走了。初五再见了,你早点来啊!”
“好,路上小心些,天黑看好路,别摔跟头啦!”
橙园终于能送走的一尊神愉快地奔到隔壁厢房,如同一个人自说自话一般叽叽咕咕讲了大半天才离去,跪了半天的腿不见任何异常,嘚瑟着出门的架势反而更显身轻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