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底下诸将颇有微词,还有人私下道,咱们是朝廷部曲,正经保家卫民的士兵,可不是达官贵人的猴儿。但后头渐渐感受到外界对水师风评潜移默化的一种改变,去六部办事也比从前好打交道的多,才有些服气。
当然,得益最大的是严邦杰这水师提督,众人皆道自从他去了,水师“不复旧日糜颓,兵容整齐,纪律严明”,还有不知是勋戚还是内监将风吹进了官家的耳朵里,令他很是受了一番褒奖。
见小舰移开位置让宝船靠岸,又有兵士出列传信,不一时,待于移海登岸时,严邦杰竟亲临迎候。
于良自然上前引荐,于移海与严邦杰应酬几句,待帷幕搭好,女眷上了马车,严邦杰方亲送于移海登上最前头一辆大车,于府里平日最矜贵的管家,专司首辅于柏岩一人的于良,今日竟亲为于移海驾车。
上了车,于移海闭目养神,待行出丈余,方开口道:“小良子,这是个什么章程?如今又有异动?”虽然因着种种缘故,于移海早对各地官员的迎来送往司空见惯,但严邦杰今日作为还是稍嫌做作了些。
只一句,足可见此人也是人在江湖,心在庙堂。于良会意一笑:“二爷,如今还和过去一样,新旧碰撞,最近不知怎么闹得有点厉害,上头出手把两边都修理了一番,更把老爷显出来了。”
“不树个靶子,”于移海冷笑两声,“别人哪知道往哪里射箭。”
这话于移海说得,于良却搭不得腔,只是苦笑以示赞同。
那边厢,来接女眷的是亦柔和周妈妈,已是细细将府中安置与二婶马氏分说,马氏自然是满口应好。
见气氛正酣,亦柔择机又道:“二妹妹原也想来接二叔二婶的,只天冷祖母不放心她小孩子家体弱,还让三妹妹在家里陪着她。二婶先养会儿神,一会子便能见到妹妹了。”
马氏眼神一闪,唇边带笑:“你妹妹自小是个顽皮的,这来了京里,不知给你们添了多少麻烦,现下她不在,你只管告诉我,我必要罚她的。”
亦柔面露赫然:“二婶说笑了,妹妹活泼可爱,又冰雪聪明,祖母父亲并我们姐妹,府中众人都爱她得很呢。”
马氏耳聪目明,这里头,亦柔可没点出自己的亲娘。
“我是知道她的,”虽然心里有事,但想到小丫头,马氏还是忍不住笑起来,“最是精怪,在天津时,我和你二叔,并她哥哥,都拿不住她。”
又拍亦柔的手:“你放心,她不好的,我必说她,不使你为难。”
这话只说了一半,若是她好别个不好,二叔二婶预备如何措置呢,亦柔只得自己抿唇慢慢想了。
于府坐落在大时雍坊,皇城中心,原是一个老王爷建的府,后因犯了事,空置了,于家进京时,官家便赐予了于柏岩。
码头地界到得此处需得一个多时辰,于移海有于良陪着闲聊,倒不觉烦闷,马氏也趁机补了一觉,宝舰虽好,毕竟有些风浪,摇摇晃晃中,并不好眠。
因此到了于府门口,于柏岩领着府中众人迎出来时,夫妇俩都是神清气爽的模样。
兄弟相见,自有一番契阔,这许多年来,尽管书信往来,又有于良等忠心仆人传信沟通,但几乎未有见面时。二人行礼过后,便一直絮絮不断。
倒是马氏前头听说了大嫂陈氏作为,多有不喜,面上也带出来三分,陈氏自然不会去凑二房的趣,因此两人几无交谈,有些冷场,幸而今日二房归府,三房的太太刘氏亦领着庶女来迎,凑在一起颇为相得,总算把场面圆了过去。
一时到了鹤寿堂,亦容果然正滚在老太太怀里搂着,见着爹娘,立时起来行礼,眼泪说着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