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究竟是为了何事,竟发这样大脾气?”镜花山房的事瞒不住人,大太太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女儿,也没什么好拿捏的,上来就是直直相问。
亦柔听了,身子一震。
王妈妈见机忙领着伺候人退到外头去。
亦柔捧着手中一盏粉芙蓉茶晶,半晌才道:“娘,王怀树到京城了。”
大太太听了,倒吸一口凉气。
径直坐到亦柔身旁:“柔丫头,可做得准?”
见亦柔点头,她又生疑,再三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亦柔此时看来怯怯,深吸一口气,哪还有平时千伶百俐的模样:“几次有鹤望兰送到雅萃斋来,头一次我还不察,次数多了就明白了。”
她又接下去自己说道:“原还是想留他一条命的,当年,毕竟是我...可是,想来想去亦是不妥,我便报给爹爹知道了。”
“最近一次送来的,盆底有个陇字,我猜是约我陇华寺见面吧,但于川、于符昨日带人出去,又没找着人,爹爹这才发了大脾气了。”
“你这不是傻,”大太太好容易忍住脾气听完,恨不能一指戳中亦柔额头。
见她消沉模样,心中虽气闷,却又心疼,只得温言劝道:“当年的事如何,你我心知。这许多年,你爹不去找他,都是好的。他找你见面,又能是什么好事,说不得要绑了你来威胁你爹,或是给他家人报仇,你可别犯傻。”
说着说着,又立起身来,“不行,我要再给你爹传个信,这府中前次用毒的事还没查清,这又是哪里送来的花?竟还送到了你面前。”
亦柔此时心乱纷纷,根本听不进大太太在说什么。
当年若不是王怀树偷来王元的私印给亦柔,于柏岩一手炮制的那一封呈阅御前的信,也没那么容易使皇帝相信。
毕竟江浙水师一直坚称,是自己擅动部曲,并不是受王元指使,皇帝又何尝不想留下王元来牵制于柏岩呢。
帝王心术,亦不难猜度。
但待御史在朝会上呈上王元字迹的亲笔书信,且还盖有王元私印时,这事就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下了,这才有了后头的处置。
王元怄病死了,王家自然树倒猢狲散。王怀树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可想而知。
“树哥,我近来在跟着吴大家习颜体,听说你家藏书阁收藏最多,可有颜体字帖?”
翩翩少年皱着眉头亦是好看的,他仔细想了半天才道“柔妹,我回家去给你找找。”
跟着便偷来了王元的私印给她:“旧字帖没找到,但这印你可鉴赏一番,这是当年郭绪云游到江浙时,亲为我爹篆刻的。”
亦柔笑得开怀,不知是为了物件还是少年心意,只拿出一张笺来,印上一方,并拿起来仔细鉴赏,口中还道:“斯人已作古,没想到还能见到他的真迹,”
又再三谢过王怀树,“树哥,你真好!”
王怀树接过私印纳入怀,笑得有些腼腆,丝毫没想到,这一张印信,成了亲爹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