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快要入了冬了,即便大光亮的天起了身,外头依旧有些阴沉晦暗不明。新婚的第一日,柏令仪并未曾像前世一般早早就梳洗打扮,去前头请安,被晾在外头半天,进去后,一盏滚烫茶水泼来,湿了半身衣裳,打发去洗石板路了。
她慢悠悠地转醒,伸了懒腰,换上了衣裳,这才坐在梳妆台前,冬雪端了暖和的水过来,拧干了帕子,净脸净手。
打开小抽屉,拿出膏子和胭脂,冬雪一一比对着。
柏令仪扫了一眼,“别了,抹上点膏子,随意挽个发髻便过去吧,衣裳穿素净些。”
冬雪便将胭脂水粉塞了进去,真挑了见月白长裙,柏令仪换上后,束腰,让冬雪随意挽了个圆髻,就簪了个木簪子,就出门了。
喻家这座宅邸,格局并不一般。既有南北贯通之典范,却又多显北方世家大族之宏阔,便是门口那座璧山便透露着流光华彩。大门三间一启,梁枋上绘制着栩栩如生的鸟兽鱼虫图,前后院界限分明,每一院落规整有序。
如今的喻老太太住的便是最为大的院落。
喻家里头懂得那些个礼制规仪的也就是老族长了,可老族长似乎也没有看出喻家的宅子设计已然超过了平民的身份。
以往柏令仪并不懂,也是前世上京后才知晓一二。
喻老太太院落里头伺候的人不多,主管事便是曹婆子。
进了喻老太太的院落,顺着抄手游廊走了几步,便到了院落的正房屋檐下头,小丫鬟坐在屋檐下的矮凳子上头,正理着线头。
听到脚步声抬了头,见是柏令仪来了,也不起身,只是往后头嚷了一句,“大少奶奶来了。”
曹婆子听了,呵斥:“来了就来了,瞎吼些什么?咱们家的规矩都不懂,又不是那落魄的小起子家,赶紧下去,别等会丢了脸面,没得脸子往老太太跟前凑。”
小丫鬟一听,纠缠了一团子线,麻溜地跑了。
柏令仪睫毛微微抖了一下,嘴巴压根就没有动。
站了一会,见没有人通报,便转身就离开了。
曹婆子看似在屋子里头忙碌,实则扒拉着窗户那糊了厚厚两层纱织看了又看。
手上抓着抹布,可耳朵却竖得尖尖的,就为了能听上那么一两句。
眼见着小丫鬟败下阵来,曹婆子是恨铁不成钢,只能暗地里头直跺脚,背地里骂了无数遍。
要曹婆子自个说,她就觉得柏令仪是个狐狸精,还是个段位高的狐狸精,当初她和老太太都看走眼了。
这么一想,曹婆子猛然想起一件事来了。自家二少爷便是每日在书院读书,没得那什么歪心思,柏令仪还是二少爷的嫂子,看似泾渭分明,若是这狐狸精使用了什么手段,那可就不得了了。
自家二少爷那可是只读圣贤书,什么都不懂呢,曹婆子越想越觉得柏令仪有问题,她明明知道大少爷没了,还想嫁进来,是不是打心里头就知晓老太太只是单纯想要利用她而已?
她难道是想占着嫂子的名义干出什么勾搭小叔子的大事。
老天爷啊,这可是毁人......不对,这可是毁了族人的前途啊!!
曹婆子猛一抬头,发觉柏令仪竟然往外走了。
她胆子真是太大了,老太太故意吩咐她刁难下柏令仪,没成想,她倒是走得干脆了。
“哎......”曹婆子手里的抹布一扔,就跑了出来,临出门,还差点被门槛给绊倒了。
柏令仪听到后头的声音,依旧假装没有听到,缓缓往回走。
冬雪也不提醒,只是埋头跟着。
曹婆子快跑了好几步,这才跟上了。
“大奶奶,留步!”
柏令仪与冬雪对视一眼,两人转过了身子,看向后头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跟上来的曹婆子。
曹婆子原本气场拔得就是比柏令仪都高的人,这下子显得有些狼狈了。
“你说。”柏令仪神情淡漠。
曹婆子喘匀了气了,才说:“大奶奶,老太太让您在外头等着,您怎么好自个先走?咱们喻家可没有这种不尊敬长辈的晚辈,您这般,可丢了白岫秀才的脸呢。”
“掌嘴!”柏令仪看向冬雪,冬雪挽起袖子,趁着曹婆子没有反应过来,干脆利落,一个巴掌印子落在了曹婆子的胖脸上。
“你——”曹婆子瞪得眼珠子就要突出来了。
柏令仪冷冷地开口道:“曹婆子,我敬你是婆母身边的贴身嬷嬷,这才给你这个面子,可我即便是嫁入了喻家,可我也是我爹的闺女!你一个卖了身的下人,有什么嘴脸在我一个主子面前说我爹的名讳。”
“你若是不懂规矩,我便让冬雪好好教教你!今儿可是你不要这个体面,不是我不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