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鸿雁飞过,风卷残云,落叶悠悠飘落。短笛声响,炊烟袅袅,水流洞听,熙攘安然。
柏令仪随意挽着堕马髻,留着一尾的长发摇荡,就着残日之光细细地绣着香囊,针脚细密,来回穿梭无影,冬雪换了衣裳出来,看呆了。
伸出十指,心里头叹自己的手粗笨。
“姑娘,您不沐浴更衣么?”刚他们三抬了箱子上马车,浑身汗涔涔不说,还黏糊糊的。姑娘洗了手便坐下绣香囊了,她便先去洗了,也把水烧了,在小厨房里头,灶下放着柴火温着。
“要,我这一针绣了就成。”
冬雪探头一瞅,好生精致的香囊。
这布料本就是之前喻老太太送来的嫁妆中偏冷色调的丝绸,当时喻老太太之所以送来这布匹,不过是为了以后好讨回去给喻予潮做衣裳穿,柏令仪嫁妆自是不还的,还全都剪了,有些托着冬雪送到了白家,有些则赏给了下人,还有几匹给了曹通房。
至于上头的图案,是竹报平安图,那竹子颇具神韵,挺拔坚韧,很是抓人。配色大胆,好似活生生的竹子养在了上头,便是县城里头最为有名的绣娘都比不上这手艺。
柏令仪披着头发出来,还在滴水,冬雪上前用布来回搓着,成不滴水状后,便用了熨包着厚布,来回熨着,让头发慢慢儿变干。这手艺也是需要练的。冬雪想起第一次帮柏令仪干头发时,差点把柏令仪的头发弄焦了。
晚饭喝了粥,昙云在山上顺手挖了些红薯,扔在灶膛里头烤了吃。
夜幕降临,昙云就着蜡烛洗漱过后便裹着被子准备睡觉了。
冬雪在柏令仪屋子里头伺候着,白岫走过,见柏令仪屋内烛光闪烁,透过窗户催她赶紧休息,“令仪,明儿我们还要赶路,你若是休息不好,一整天没精神。”
“爹,你先睡吧。”
柏令仪答了,白岫便先回屋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已然比平日里要晚睡了,冬雪也忍不住催促柏令仪休息了,“姑娘,香囊明儿再绣吧。”
“明儿在车上,不稳,走了眼,可就毁了。”柏令仪头也不抬。
冬雪倒是觉得柏令仪今儿就跟着了魔一样,非得绣成了,可别急得眼儿都红了。
“姑娘”冬雪叹了一口气,又唤了一声,柏令仪放下绣堋子,双手捂住耳朵,“听不到、听不到”
柏令仪趁机耍赖,冬雪见她一改往日里的稳重,知她心情不错,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冬雪往厨房去,在厨房的小柜子里头拿了点茶叶,替柏令仪煮了,端上来,让柏令仪喝了。
柏令仪又低头绣了一会,却见冬雪一只手撑着下巴,来回点头,就跟啄米的小鸟一般,轻声唤:“冬雪?”
冬雪迷迷糊糊醒过来,“我要睡了。”
柏令仪随手将绣堋子往床榻后头一扔,拉扯一被子趁着冬雪不注意往上头一盖,打着哈欠假装特别困。
冬雪赶紧替柏令仪拉了幔帐下来,打开柜子,抱着铺盖要铺地上,柏令仪一瞅,微微侧身说:“冬雪,你去隔壁那间屋子睡吧。”
“姑娘,这不好吧?”那间屋子是客房。
她又不是客人,怎么能睡那?
“怎么不行?没有什么不好的。你去那屋子睡好,明儿精神养好了,好服侍我,要不在马车上你懒洋洋,我也懒洋洋,一路上够闷了。昙云定然是跟爹一起坐马车的。”
冬雪一听,寻思不到理由推拒,便也就答应了。
等她出去了,柏令仪眯了一会,这才翻身坐起,她轻轻儿垫着脚尖,将自个窗户给关严实了,过了一会,又把门给栓上了。
侧耳听了外头的动静,确定冬雪和白岫不会再跑来看她睡了没有,这才从抽屉里头挑了一支稍微细一些的蜡烛,用火折子点上了,就着这点点的烛光,整整绣了一晚上。
等最后一针收尾了,她来回细细摸了,看了一遍,这才吹灭了蜡烛。
刚躺下没多久,鸡鸣了。
昙云一夜睡得比往日好很多,一来以后要和喻予淞住一起了,两人见面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二来他也能够随时探得父亲最近过得好不好,省了不少挂念。
他翻身坐起时,懵了。
原因无他,平日里即便冬雪跟他一起睡床榻上,他也在两人中间放置抱枕,而今儿,两人中间什么都没有挡着,昙云脸上很是纠结。
他再瞅瞅冬雪,摇了摇头,赶紧下榻,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等昙云在院子里头溜达了老半天了,冬雪才起身,在屋檐下伸懒腰。
昙云犹如小大人一般,很是看不惯冬雪这懒散的模样,若是他家的丫鬟,早就被赶出去了,哪里还能伺候主人?也就是柏令仪脾气好,这样爬主子头顶上的丫鬟可不好。
不过昙云人在屋檐下,自是不会没眼色地去挑拨人家主仆关系。
“我去看看姨姨醒了没有?”昙云麻溜就要往柏令仪的屋子里头跑,刚才还嫌弃人家冬雪呢,现在倒是不避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