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睛时我已稳稳的躺在了一张床榻上,我翻个身迷迷糊糊的去拿床头的水,却摸了个空。床榻上的味道甚是清冽但却并不熟悉,很明显这不是我的床,头顶上方的帐也不是我的帐,我只记得闭眼前我正跟少逢君一番恶斗,现下这是哪里? 我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原本惨不忍睹的伤口上细细的涂了一层药,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只是周身肌肤经过一番近乎极限的拉扯,此时没有一处不觉酸胀异常。 我翻身下床,揉着酸痛的胳膊四处打量着,眼前是一间简洁的卧室,不过一床一帐一桌一凳,除此外并没有过多的家具。 正在琢磨这是哪儿,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上来,驾轻就熟的叼住了我的手指头,是黄四,她眯着眼极其熟络的在我腿上蹭了蹭,我将她抱起身轻轻挠了挠脖颈上的毛,黄四伸个懒腰,调整了个舒适的姿势趴在了我的腿上,嘴里依旧叼着我的手指头。 想来是黄男将我带回了马成山,他还真是利索,上次上岛时并不曾见到有房子,不知我昏睡了多久,现下竟然连房子都盖了起来。 黄四缩成一团打起了小呼噜,我将手指头自她嘴里抽出来,顺势在衣服上蹭了蹭。 床榻边上搭着一件外袍,我随手穿上身抬腿走出了房门,门外的阳光正灿烂,我眯起眼睛看到了峟泽上仙的身影。 “醒了?”峟泽上仙似乎有心事,眉头微皱。 我有一肚子的疑惑要问,还没来得及说,峟泽上仙已抢在我前面开了口。 “上仙”,峟泽上仙拱了拱手道,“天阳被黑死之气所伤,现下已经神志不清,我虽用仙气护住了他的心脉将他勉强定在了屋子里,但势必撑不了多久,你可有法子能解那死气?” 峟泽上仙竟然直唤天阳上仙的名讳,可见他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的仙僚,想来亲密的很。 我吃人的嘴短,尤其还有着长久吃下去的打算,正发愁要如何拉近与峟泽上仙的关系,现下显然出现了一个绝好的时机。 “且带我去看看吧。”虽然那黑死之气奈何不了我,但我亦不知该如何从天阳上仙身上化解掉死气。 平日我消遣时只爱看些史书杂记话本子,于医术兵法这类晦涩难懂枯燥无味的东西自是看一次睡一次,日子久了便是连翻都懒得再翻,如今很是有几分懊悔。 如峟泽天阳这般不到万岁便修到了上仙的阶品,在如今的天界已算是个中翘楚,也就是说能修到上仙阶品的仙,大抵上都已上了万岁,上万岁的仙在漫长的时光里自是博闻广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当然不在话下,医术亦是人人皆会,顶多是个精通与略通的差距,断断不会如我这般一窍不通。 我只知道要将黑死之气尽数吸出,但要如何吸出却没有一丝的头绪,我历来只会些粗鲁的法子,但现下却是涉及性命之事,断断不能随便下手,尤其天阳上仙同峟泽上仙的关系非同一般,若是随便乱试出了岔子自是无法交代,若因此得罪了峟泽上仙,今后几百年里我这一肚子馋虫要如何得过,本上仙很是忧愁。 我随着峟泽上仙进了一间修炼室,天阳上仙赤着上身,印堂发黑的盘膝坐在正中的蒲团上。在庙宇里我只忙着打斗,并未仔细看过他,如今凝神看去,天阳上仙的身量显得略有些瘦弱,他双目紧闭,饶是周身缠绕着一团黑死之气,但依旧遮不住清隽的容颜。 神仙乃天地间的精华凝结而成,天生自带仙气,本就男俊女美没有凡物,我虽看惯了阿类的妖娆,亦看过了峟泽上仙的英朗,但如天阳上仙这般出尘脱世却是第一次见,宓云说的没错,果然是一等一的俊美。 听到声音,天阳上仙睁开了眼,这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剑眉朗目便是如此了,即便天上最明亮的星也没有如此俊朗,这双眼睛向我望了过来,我觉得自己那颗石头心“噗通噗通”猛跳了两下,脑子里瞬间蒙上了一层猪油,周遭的一切皆已不复存在,我的眼中只有他,他的眉眼他的唇,他的鼻尖他的口,一室的阳光在我眼前跳啊跳,跳啊跳,不对,这是我自己心跳的声音,剧烈的仿佛随时要跳出来一般,我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蜚要醒了在召唤我吧? 我用手抚住胸口,感应着千里之外的蜚,没有一丝要醒的迹象,恍惚中耳畔有个声音在叫我:“上仙?上仙?”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绯红着一张脸咳嗽了两下,企图遮盖住我的失态。 “可有办法?”峟泽上仙问道。 “我且一试。”我斟酌了一下道。 峟泽上仙做了个请的手势,我控制住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慢慢踱步上前。 我记得天阳上仙沾染的黑死之气自握斧的右手侵蚀而入,我望向天阳上仙的右手,那只手已经变成了灰黑色,黑气往上延伸,胸口处隐约有一片白光闪动,想来是峟泽上仙所施的仙气。 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天阳上仙,黑死之气已经弥漫了他的周身,再拖下去侵蚀入心脉便难救了,事不宜迟,势必要马上吸出。 我清了清嗓子,朗声对天阳上仙道:“天阳上仙,在下小十,咳,也是一名上仙。”每次自报名讳时我都甚是发愁,若自称上仙,仿佛傲气的不将旁人放在眼里,名字都不愿意正经说,但我着实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号。 天阳上仙冲我轻轻点了点头,想来他正在努力压抑体内的黑死之气,我继续道:“我来帮你吸出体内的黑死之气,但为了防止这黑死之气被吸出后飘散到别处,我需得在吸出的同时融合入我的身体,你莫要挣扎,只配合我便好。” 我虽如此说,但着实于医术一窍不通,只隐约觉得要吸黑气必先寻个出口,医书里首当其冲的便是经络之术,我一翻就困自是从未理清过,如今却要从如何下手。 我又绯红着一张脸上上下下的打量起天阳上仙来,那眉那眼,那唇那口,我的心剧烈的跳了起来,天阳上仙的身上几乎有一种吸力,那浑然天成的气韵,那清新俊逸的容颜,那微红的双耳,我情不自禁的被牵引住,一步步朝他凑了过去。 周遭的一切又消失了,他圆润饱满的嘴唇离我越来越近,我轻轻的贴上去,那唇柔软无比,透着一股子清冽的气息,我觉得那唇轻颤了一下,似乎下意识的闭拢了。 我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天阳上仙的身体颤了颤,原本柔软的唇仿佛石头般闭的更紧了,我的脑中如今一片空白,身体本能的被牵引着,我贴近天阳上仙,死死抓住了他的双肩,然后用舌头有些粗鲁的舔开他紧闭的唇,我包裹住他的嘴唇,自他口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黑死之气自他体内吸入了我的口中。 眼见天阳上仙面上的黑死之气渐渐散去,只余下右手还有些许黑气,我觉得有些气闷,轻轻松开了天阳上仙的口,待我调整好呼吸再要埋头继续时,天阳上仙却俊脸微红,一把抵住了我的胸口道:“多谢上仙,我已无大碍,剩下的我自行来过即可。” 帮人帮到底,我并未多想,一把拉住天阳上仙的手将他揽入了怀中道:“不妨事的,再一次便好。” 天阳上仙那张俊脸越发的红了,他向后一挺身,加重了语气道:“上仙,我自己来便好。” 天阳上仙离我如此之近,言语间鼻息轻轻的喷到了我的脖颈上,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不悦之色,我正要再劝时峟泽上仙走了过来,朝我道:“我看天阳已无大碍,余下的便由他自己来吧。” 吃人的嘴短,我依依不舍的看了看天阳上仙,被峟泽上仙拉了出去。 峟泽上仙将我带到了一间茶室内,看着他的身影在眼前忙碌着煮茶,我的心却还流连在适才的修炼室里。我这身体虽然不男不女,但内心中却一直将自己当做仙君来看的,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我竟有断袖之癖? 天界中的神仙虽多,但男女比例历来失调,总是男神仙多些女神仙少些,上古时期九位大神,亦统共不过两位女神,其余皆为男身,虽说大多数神仙既不讲男女之情,亦不行男女之事,但上古的传承中于男男之情却有如洪水猛兽般,终归算不得好事,如我今日这般初见天阳上仙的情景,竟像着了魔一般,很像话本子里说的一见钟情,他一个如假包换的仙君,我一个自诩是仙君的仙君,却不是断袖又是什么? 我正暗自琢磨着,猛然听到峟泽上仙在一旁唤我:“上仙?上仙用茶。” 今日本上仙似乎总是出神,不知是否因为前几日与少逢君大战一场元气尚未恢复,我将茶杯接了过来,随口道“叫我小十。” 待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峟泽上仙正有些诧异的望着我。 我嘻嘻一笑,恢复了常态,道:“我这名字连着上仙两字一起,甚是绕口,咱们比邻而居,酒也喝过了,不如便叫我小十吧,我亦唤你峟泽,这样来的多亲切。”我端起来茶杯一饮而尽,不待峟泽上仙开口便接着道:“就这么定了,峟泽。” 峟泽不领情似乎还要辩解:“上仙……” 我却不愿给他这个机会,好不容易拉近的感情,断断不能再退了回去,于是伸出手去挡了下他的嘴,道:“小十。” 他将我的手拉了下来,依旧道:“上仙……” 我将脸凑了过去,加重了语气重复道:“小十。” 他望着我的眼睛,我望着他的眼睛,我的眼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的眼中满是迫不得已的无奈,最终他垂下了眼睑,道:“小十。” 阿类总说我的脸皮甚厚,可算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我本是不赞同的,但现下看来,这着实算个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