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陈烟这人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行,且率性随和,但你不能碰他宝贝的东西,否则难两清。 这不,当下,人血红的眼睛死死定在林正杰身上:“给我们的经理道歉。” 林正杰握拳,看到那张脸时,竟本能后退了半步,可面色不改,仰着头狡辩道:“是她让我放开的。我不就放开了。” “放屁。”平地惊雷。 陆陈烟一声把整个营地前厅里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紧实的手臂鼓动,青筋暴起。朝着林正杰所在的方向迈了一步,像要打人。 一下子临市四中的人也全围了过来,他们穿黑色绞红纹的球服,与半台一中白色蓝纹撞上。 两家队长对峙,情势一触即发。 “算了,陆陈烟——”沈泊雪本想伸手阻止,可在这群血气方刚的男孩中间,她的力量显得微乎其微。根本拦不住。 况且,陆陈烟与林正杰,半台一中与临市四中,是新仇旧恨撞一起了。 去年的全国联赛上,就是林正杰抢了丁远的女朋友,迫他犯规出场。不仅如此,比赛结束后,更是到处散播谣言,借陆陈烟父亲坐牢到处诋毁他的名声。 “陆陈烟,你说话客气点。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随便撒野的么?” “就是”四中的人现在林正杰身后,去年的胜利似乎让他们趾高气昂。 “你们半台一中的校篮球队不是早就解散了么!” “就是啊,那种穷乡僻壤还有钱养废物啊?哈哈哈——” “这种人也配打篮球?笑话。” 一人一句。神情话语间丝毫不掩饰轻蔑、嘲笑甚至鄙夷。 “他妈的!”丁远第一个没忍住,抡起拳头就冲林正杰的脸挥了过去。两队的人都红眼,就在情势一发不可收拾的时候。 那拳被杨安接下了,一刀断水。她穿着灰色背心,站在两队中间:“造反啊?” 说完一脚把丁远踹回队伍里去,扭头看陆陈烟:“陆陈烟,你这队长怎么当的?篮球运动员私下打架斗殴,性质严重的是会被取消比赛资格的,你不知道么?” 男生默默,牙硌得直响:“……” “听不见我说话么?啊?”杨安叉着腰,一吼,方才热血沸腾的人凉了一半。 “听到了。” “那还不给我滚回去。” “可是杨教,他们……” “管不住别人的嘴巴,就管好自己的耳朵。其余的,等到全国联赛的赛场上凭本事说话。” “……是。” 一行人扶着沈泊雪从前厅退出来,往各自的房间去。 在电梯里的时候,十几个少年都咬牙憋着气,谁也不说话,谁也不服,凭什么大庭广众之下任人羞辱却不能反抗? 看他们这样子,杨安抱胸笑笑:“怎么?这就憋屈了?” 丁远闹脾气,梗着脖子问:“他们说什么杨教听见了?” “听见了。” “那您他妈的还能无动于衷?” 电梯里一静,没人敢说话。丁远才认识到自己态度错误,低头不甘心地嘟囔了句:“对不起,杨教。” 杨安摇摇头,声音矮下来:“我不是无动于衷,是忍。记住,你们如果想在体育竞技这条路上走一辈子,忍也是必须要学习的一门课。” “忍?” “嗯。”杨安点点头,看丁远似懂非懂的样子。突然有些不忍心。虽说她也不愿相信什么世界不公论,但事实如此,那些从小吃喝不愁的公子哥就是容易平步青云。 而他们,他们的出身就注定了要比别人能忍。 杨安难得温柔,眉眼软下来,看着眼前这些少年。一圈下来,目光陡然落在陆陈烟身上。 这孩子咬牙握着拳,指甲嵌进肉里,在汩汩流血。 * “老大,半台一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难不成还会参加今年的全国联赛?” “不知道。”林正杰漫不经心地回答。望着电梯口消失的背影。锋利的脸颊上泛起一丝愁容。 是童生吧?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加入半台一中了? * 当晚九点。 南宫百里家。 南方打电话给南宫百里的时候,他人已经在湖州营地了。 “什么?你不在半台市?”姑娘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你爸现在到处找你呢!” “屁,”南宫百里想都不想就知道,这丫头又在撒谎。南宫励都半年不着家了,没可能突然回来。 南方点头呡唇,知道自己骗不了他,干脆直接问了:“那你现在哪?” “湖州。” “去那干嘛?玩么?也不带我?” “校队集训,带你干嘛?” “你们篮球队的人都去了?沈泊雪也去了?” “嗯。” 南方挂了电话,躺在床上半响,想想,还是决定买了当晚的车票。 她那些个酒肉朋友都趁着暑假天南海北的浪去了,在家实在无聊,想着去湖州渡个假也不错,正好沈泊雪也在那。 只是,南方万万没想到,这趟旅行,竟又和他碰上了。 上次医院之别后,南方总忘不了沈泊修那张人偶般精致的脸庞,静静坐在轮椅上,如水寡淡如茶浓郁。 而此刻,那轮椅少年就坐在湖州营地门口的黑色宝马车里。车窗摇下,他白皙的皮肤被烈阳晒得透明,墨色眸子盯着远方。 如此高温,就他冰冷,生人不近。 “在想什么呢?”南方嘟囔。她想知道那双深沉眼睛的主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大约五分钟时间,黑色宝马的车窗摇上,沈泊修藏身其中,就快从南方眼前消失了。 “跟上去。”姑娘疯了,鬼事神差让司机师傅追了上去。 * 湖州营地里。 期待满满的集训,却因与临市四中的重逢,开了个并不算圆满的头。众人兴致不高,依旧每天训练吃饭吃饭训练,除了全方位大功率的空调降温以外,与在学校的时候也没什么两样。 这和沈泊雪的预期完全不一样。来湖州集训,一是为了避暑,二来……沈泊雪也想让他们从杨安的魔鬼训练中解脱出来,放松一下。 尤其是陆陈烟。每天所有人都解散了,就他还留在球场上,不过凌晨绝不离开。 沈泊雪是怕自己给他的压力太大,全国联赛的第一名压的他喘不过气了。可每每问他,又都被嬉皮笑脸给搪塞回来。 这男生,比她认识的所有人都要深沉。可以不动声色的将所有事情压在心里。 而且,沈泊雪总觉得,杨安对陆陈烟的训练也与别人不同,她似乎就是刻意在培养陆陈烟的抗压力和心理素质。在比赛中让蒋石水刻意打压他,不让他出风头,平时用队长的身份压他,让他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需要忍必须忍等等等等。 杨安从没解释过这样做的原因,或许是对他寄予厚望? 沈泊雪不懂,可她隐隐心疼。对陆陈烟的感觉,总觉得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可三言两语又说不清。 从他被秦政那帮人殴打,嘴脸带血躺在台阶上。到金属酒吧的地下拳台,咬死不肯投降…… “想什么呢?” “啊?”沈泊雪吓了一跳,从回忆里跳脱出来,“Anne,怎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半个小时了,坐这一动不动的。”杨安以为她不舒服,“是不是又……” 沈泊雪摆摆手,截断她的话:“我没事。只是想些事情。” “什么事?” 闻言,沈泊雪扭头过来,狭长英气的眸子钉在杨安的脸上,颇为严肃。 “怎么了这是?这眼神……” “Anne,今天下午停止所有训练。” 杨安“啊”一声,满脸问号:“为什么?” 沈泊雪孱弱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与她气质不符的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