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然的猫背弯成一张弓,浑身的毛全部炸开,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距离他猫头十公分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一小团黑雾,遵守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
他四个爪子并没有在扶手上踩实,身体紧紧贴着木质栏杆,预备稍有不对就直接往下跳,毕竟摔死了还能留个全尸,一旦被黑雾抓住了那就连个渣渣都没有了,何况五层楼根本摔不死猫的说。
前二十年的经历让祁天然压根就不信天上会掉馅儿饼,虽说这玩意儿是自己的隐藏奖励,刚刚还从怪兽爪下救了他一条命,但就因为这样,祁天然才更警惕。
他压根不觉得副本世界的系统会这样好心,平白送他一个大杀器,如果系统是有这等心肠,那把他们这些人投入危机四伏的副本干啥,做慈善吗?还是看他的日子过得太无趣,给他找点惊险的刺激?
一猫一雾就这样对峙起来。
猫对黑雾表现的很排斥,但黑雾仿佛一眼看到这只萌猫就心生喜欢。
跃跃欲试地想把不成型的自己贴到他身上去。
只是从祁天然身上传来的冷淡和不喜让它有些裹足不前。
又过了一会儿,一直保持全身紧张的姿势让祁天然有些疲劳了。
他不着痕迹地动了一下尾巴,试图缓解一下酸痛的尾巴根。
毛绒绒的尾巴尖一动,几乎立刻就吸引到了黑雾的注意,跟着颤了一颤。
祁天然猫眼珠转了转,心里有了个猜测,他试探地又动了一下尾巴尖。
黑雾团果然又荡漾了一下。
——天知道他为什么能从一个黑梭梭的雾气团里看出荡漾来。
祁天然一声冷笑,呵,猫奴无处不在。
而这时,黑雾再也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野望,直直朝那条一直勾引它的尾巴尖飞去。
祁天然喵一声尖叫,撒开四条腿就跳下了楼。
……
李大木捂着手臂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他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也许几分钟,又好像跑了一个世纪,他的胸腔因为过度交换气而阵阵发疼,呼吸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无比清晰。
后头的怪物已经没有在追他了,四周围一片寂静,他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小腿肌不住抽搐,他终于没忍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黑夜不知不觉已经笼罩了整座学校。
鼻端嗅到一阵阵腥甜的气息,手上的纱布也湿漉漉的,他知道,是自己的断指处又在渗血了。
这样严重的伤口放在现实世界,是一定要进行精密治疗的,否则很容易流血不止,但此刻在这个噩梦般的世界里,只能用纱布简陋地裹起来,期待自身愈合力可以发挥最大的作用,至少不要感染,不要引起其他并发症。
李大木喘息着,夜色虽然沉沉,天上也没有一颗星子,但四周并非伸手不见五指,而是隐隐可见物体的轮廓,如果靠近到一定距离,甚至可以一定程度上分辨色彩。
比如,此刻他极力环顾四周,就认出了这间画室,正是下午他们聚集过的那间,他还记得里面的摆设,几张矮凳,没有桌子,取代桌子的一只只画架,地上还有随手扔的一些包装袋,里面有一个蛋黄派的包装纸属于他,是他昨晚从打工的那家小卖部的货架上顺出来的。
顺手牵羊是他一点微不足道的爱好,凭借这点爱好,虽然算不上什么神偷,他也过的还算滋润,但是可恶的手机支付改变了这一切,自从年轻人都习惯扫付款码之后,钱包里携带的现金越来越少,加上人人都是低头族,手机可以说是片刻不离手,为他的牵羊大业增添了不少障碍,如今,惯偷如他也不得不出来打工了。
不过打工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凭着手艺,他可以在打工的店里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他熟知各类监控死角,从没有被抓到过,这也是他浅薄人生里为数不多洋洋自得的一件事。
他并不觉得偷窃是什么可耻的事情,他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同村的年轻人跟他都一样,在老家念到初中就出来打工,有的进厂,有的学徒,他觉得那些都白痴,累死累活只能混个饭饱,何必呢,不如学门“手艺”舒舒服服地过活。
这么得过且过的后果就是人到中年,他没房没车没老婆,同他一起出来的打工的人,有的在厂里做到了中层的位置,有的攒到了一些钱在大城市定居了下来,有的做点小买卖,生活也慢慢滋润起来,只有他,出来时候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穷光棍一个。
他也不是没有谈过女朋友,只是那些女人都爱慕虚荣,谁有钱就跟谁走,她们看不上他,他还看不上那些破鞋呢,她们不要他才是损失,女人会跟人跑,经济会崩溃,工作会被辞退,只有他的“手艺”,那是一辈子都饿不死他的。
可是——
李大木的脸部肌肉一阵扭曲,他瞪着冒血的纱布。
这一切都被那个叫杨峰的男人毁了,他缺了一向引以为豪的灵活手指。
李大木粗喘了两声,咳出一口浓痰呸在地上,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和一部手机来。
他恨,明明一车坐了那么多人,他们都好好的,凭什么只有他的手指被绞断了,这一切一定都是阴谋,是社会对他的恶意。
李大木选择性遗忘了杨峰早就提醒了他们的事实,其他人没有受伤是因为他们选择比他早一步下车,不像他一辈子都窝窝囊囊拖拖拉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