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忒弥斯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抬了抬小尖下巴。这应该可以说是德拉科的日常小习惯了,每当他想要显得傲慢、高高在上,或是觉得别人对自己有所亏欠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这样做。 要按照身体语言来说的话,这实在不是什么讨人喜欢的动作。虽然阿尔忒弥斯也知道,她要是说出这种论调,德拉科一定会嗤之以鼻,分毫不会有打算纠正的想法。 她的小男朋友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就像阿尔忒弥斯明知道自己性格表里不一,也从没想要改变。 人总是这样的,即使发现了自己存在什么问题,只要没有引起后续的负面影响,就不会想去马上改过来,然后缺乏自觉性地一拖再拖,直到令人不愉快的事件爆发。 当然,就目前来说,阿尔忒弥斯这里还没有出现糟糕的情况,正相反,她之前布的那局棋走到了一个相当好的位置上—— “蛇怪!我想到了它是在哪里活动的了!而且密室……” 褐发小女巫连着说了一串,喘了口气,额头上还有尚未风干的汗迹。初春的季节,只是走到图书馆也不至于累得多呛,阿尔忒弥斯猜测对方大概是一想到了答案就跑来找自己了。 而且还辛苦地找到了这里来。 这条是通往图书馆的小路,路上覆盖着厚厚的泥,因为缺少植被覆盖,前几天下过大雨后踩上去脚底还能沾到泥泞。 过去这里或许很漂亮,往边上还能看到一些萎掉的植物枝干,但现在已经因为没有人打理而变得荒凉起来。一般来说,如果其他道路没有问题的话,鲜少有人会走这条路。 它唯一的、有些不算优点的优点,就是非常安静。 “不同的受害者,不同的地点,唯一可以联系起来的地方,只有管道。”赫敏接着说了下去,神色间还有几分发现了大秘密的兴奋。 “蛇怪一定是在管子里活动!所以哈利才会听到墙壁里传出了声音。” “……这么说来,密室是在某个盥洗室里?” 真不知道当年建校的时候斯莱特林在想些什么,自己的密室建在盥洗室里是要闹哪样? ……等一下,不会是女盥洗室吧? “我想是!” 什么?!阿尔忒弥斯震惊地瞪大了眼,下一秒被赫敏拉起了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对方回答的是她那句问话,不是她自己在心里的猜测。 吓、吓一跳,还以为斯莱特林真把密室建在女盥洗室里了。哈哈哈阿尔忒弥斯就想嘛,再怎么说密室在女盥洗室里也太…… “我们去找哈利他们吧!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才行!” 一股潮湿的腥臭味道远远飘来,从某个地方慢慢地、慢慢地向这里靠近,夹杂了沙土的浓重气味不知为何有些刺鼻。 阿尔忒弥斯刚要回答赫敏的话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在闻到这种陌生气息的同一时间,她裹在校袍里的身体无法遏制地战栗,就像察觉到危险的敏锐动物,在发自内心地感到惊惧的一瞬间,炸开了浑身的毛。 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快点!赫敏!我们回图书馆!” 在这个时间段,会出现在学校里的危险生物,只有…… 蛇怪。 阿尔忒弥斯反手拽住了赫敏,转身跑向图书馆的方向。 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不可能把里德尔喊出来,阿天也因为整天呆在寝室里很无聊,不知道自己跑去了哪里,这个时候所能做的只有……或许让自己陷入石化状态的确可以在面对蛇怪的时候避免直视眼睛所带来的死亡,但石化不是恶作剧一样的玩笑,那是在死神手下的死里逃生。 现在不是在走廊上,会经过这里的人也不会多,先不想假如她和赫敏有意让自己石化之后会不会有人发现她们,以现在这种情况……洛丽丝夫人当时除了石化以外安然无恙,很难说是不是因为蛇怪察觉到有人经过的缘故。 换句话说,她和赫敏在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被石化,谁也不知道下一步是蛇怪自行离开然后她们得救,还是被它当作现成的食物吞进肚子里。 蛇怪对魔法抗性很大,几乎不存在能对它起作用的魔法,更遑论她大脑中那些霍格沃茨三年级的小巫师常用的魔咒。超纲所学的保护咒和其他稀奇古怪的咒语也没办法伤害它,一个门牙塞大棒……噢,那可真是棒极了,蛇怪的牙本来就够长了。 阿尔忒弥斯想到这抽动了一下嘴角,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种时候为什么会有冷幽默的心情。 赫敏不知道阿尔忒弥斯发现了什么,但是对方会突然出现这种反应,想也知道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将要发生了。 “阿尔忒弥斯,这里离图书馆还有一段距离,想想看,我们平常走过来也要花十来分钟。” “无所谓,有多远跑多远。” 阿尔忒弥斯脚下的速度更快了,赫敏反应不及差点就是一个踉跄。 “有什么在追我们?但是我没听到脚步声……”她才说到一半,就听到渐渐靠近的摩擦声,似乎有什么粗砺的东西在摩擦着地面。 “那、那是……” “别回头。应该……是蛇怪。” “什么!” 赫敏一惊之后也加快了速度。 两人一直跑到图书馆附近才达到极限停下来喘了口气。 “噢,这里应该还行了吧?”赫敏拍了拍胸口顺过气来,从外袍口袋里摸出了一枚小镜子,一边对准拐弯处一边说,“先照照看,如果不行的话,阿尔忒弥斯,我们再继续……” 赫敏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阿尔忒弥斯猜想,她可能是想说要是照到了蛇怪,她们就再坚持一下,继续跑到图书馆里面。 而现在,毫无疑问,她照到了。 阿尔忒弥斯手下的肢体已经僵硬,即使不转头去看,她也知道赫敏现在应该是个什么样子。 同时她也非常清楚,在那股仿佛被水浸透的湿冷味道几乎近在咫尺的这一刻,她只有一个选择。 阿尔忒弥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回忆起贝西墨当初在沃尔瑟姆森林里所用出的魔咒的名字。 “阿瓦达……” “嘶——”杖身飘出了一道红光,冰冷的蛇语声在耳边缠绕,阿尔忒弥斯感觉到自己的眼睛上被覆上了一只没有温度的手,挡住了视线。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拿开,里德尔。” “闭嘴!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阿尔忒弥斯瞬间噤声,头脑也一下子冷静下来。既然里德尔自己会出来,还特意捂住她的眼睛以防她看到蛇怪,那就意味着事情出现了转机。 虽然…… 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对方到底对她抱持着怎样的想法。 里德尔揽着身前的黑发少女,回想起她先前的蠢样,在她头顶上方嘶声冷笑。 魔咒抵达是需要时间的,她还真以为自己能来得及不成? 【海尔波,退下】 【里德尔,你为什么那么久都不来找我?我整天呆在密室里好无聊啊】 在世人眼里极为可怕的蛇怪翘起了尾巴尖,直起的头部向前探出一截,似乎想要靠近。 里德尔沉默地看了一会怀里的黑发少女,手臂无意识地紧了紧。 【有事要做而已……海尔波,你先回去吧,我下次会去找你的】 【真的吗?那说定了】 【嗯……】里德尔嘶哑着嗓子用蛇语回了蛇怪最后一句,才站在原地,看着它在地面上慢慢爬远。 他的视线缓缓落回身前的少女身上,眼神中有几分复杂,甚至还有些挣扎的意味在里面。 但阿尔忒弥斯看不到。 她什么都没看到。 里德尔隔了片刻后才拿开手,尾指的指甲掠过少女浓密的睫毛,短短一瞬的停留。 某一个刹那,他也有想过抛掉过去的全部,遵循自己现在心底最强烈的感觉,但是…… 但是他还是出来了,就像烫痛过的孩子仍然爱火。 阿尔忒弥斯转过身,看到里德尔面无表情的样子,蓦地想起对方之前好像还在莫名其妙生她的气,结果现在跑出来救她了…… 嗯,心情好复杂。 黑发少年忽然淡淡地投来一瞥,黑眸里的神色深得让阿尔忒弥斯有一瞬的心慌,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袍角,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让她觉得,她好像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非常非常过分的事。 “那位小姐可是被石化半天了,你不打算送她去医疗翼了吗?” “这是当然的,但是……”阿尔忒弥斯看着里德尔转身就要回魔杖里面的动作,突然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衣摆。 “谢谢你,里德尔……” 她在他背后轻声说道。 “我该叹息你多长了一个脑子吗?谢我什么?很明显我刚才只是想出来找海尔波聊聊罢了。” 里德尔回过头,目光落在阿尔忒弥斯拽着自己衣服的手上,以眼神发出让她松开的讯息。 “真不幸,你想多了。” 阿尔忒弥斯差点没被对方这一连串满含嘲讽的句子给折腾地笑出来。 “我想没想多,里德尔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她松开手,叹了口气,“虽然我不理解自己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了你……好吧,把你困在魔杖里是很过分,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却……” ——却像是恨了我,很多年。 说实在的,阿尔忒弥斯并不确定自己这样的感觉有没有出错,但至少她可以肯定,不会偏离太远。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里德尔一言不发地盯着她,唇瓣微微蠕动,他的神情让他在这一刻看起来,似乎有很多话想要一股脑地说出来。 一片半枯的叶子被风卷起,这个冬季最后的一片落叶在浓浓的春意中毫不留情地擦过了少年白皙的颊边,飘舞的尘埃像是不合时宜的陪衬,拂散了所有酝酿好的心情,连同想说的话,也一并埋进了肚子里。 红光如同一开始一样飞快闪过,里德尔又回到了魔杖里。 阿尔忒弥斯低头看着紫杉木魔杖上繁复的木质纹路。 这一次的谈话不欢而散,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出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