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说什么没听清,最终是田嬷嬷跪在殿前,神色颇为坚定。
来喜站在门口往外探了探头,嘴里啧了两声:“她还真是锲而不舍,但也算自作自受,当初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尽欺负姐姐,只怕姐姐也不用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累,还大病一场差点烧糊涂了。”
阮瑶笑了笑,没说话。
心道,果然是传言不可尽信,田嬷嬷虽然不拿她死活当回事儿,可自己之前脑子不好使多半是穿书后遗症,和田嬷嬷倒没什么关系。
结果不过一晚上的时间,风向就从她“大智若愚”转变成了“被歹人所害”,倒是变的迅速。
不过烧糊涂这话倒像是说小太子呢……
见阮瑶不言,来喜以为她是脾气好,便轻声劝道:“我知道姐姐心善,可这宫里坏人多,姐姐还是要多些警醒才好。”
阮瑶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她虽然无心害人,但也知道梁子结下了就不好解。
幸而阮瑶心思清明,便轻声道:“如今外殿之事,皆有来喜操持,殿下对你信任,我也安心,至于旁人,我是一概不认的。”
来喜听了这话喜不自胜。
他觉得自己入了未来主子的眼,又觉得阮女官是个有脾气的,这是大大的好事。
宫里的恩宠偏爱都是虚的,只有有脾气有脑子的人才能走得长远。
如今瞧着,阮女官这棵大树他是靠定了。
于是来喜又是一连串的奉承话,而后便高高兴兴的离开。
却不知,两人说的尽然被小太子听了进去。
他本是担心阮瑶,就凑到了门前,然后就把他们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却没多说什么,等自家瑶瑶回来后他也不曾提起。
只是等午后闲暇,趁着阮瑶睡熟,赵弘就悄然起身,推门而出。
待他跨出殿门时,季二赶忙上前。
因着昨日赵弘吩咐季大出宫办事,故而这会儿门前只有季二留下。
他见赵弘出门,立刻行礼道:“殿下福安。”
小太子尽然学会了在外人面前端着脸色,幸而太子殿下原本就是面无表情居多,这会儿瞧上去毫无破绽。
而季二的话却让已经跪得有些发晕的田嬷嬷猛地清醒过来。
其实田嬷嬷的运气算是顶好的。
之前她不过是寻常嬷嬷,举止也不算端正,寻常宫人有的毛病她都有,旁门左道玩得溜,可论起正经本事却没多少。
偏偏因为如此,被董皇后一眼相中,早早安排到了赵弘身边,竟被她一步步熬到了管事嬷嬷位置上。
若说大错,她是没有的。
可是私底下的克扣打压从来不少。
之前太子容她,是因为宫内事务皆有皇后掌管,田氏蠢笨,虽不堪大用却好拿捏,这才没有动过她。
偏田嬷嬷觉得是太子格外倚仗自己,素来自视甚高。
这一次田嬷嬷眼瞅着之前被她欺负过的阮瑶攀了高枝儿,她自己却再不被允入内殿,这一天一夜里田嬷嬷处处被人奚落。
她回去苦思冥想,只觉是有人从中作梗。
作梗的人,就必然是阮瑶那小蹄子。
于是田嬷嬷就想着博上一把,卖一卖老脸,求着殿下把自己重新提拔回去才是。
只要她翻了身,定要让那些幸灾乐祸的人好瞧。
这会儿见赵弘终于出来,身边还没带着阮瑶,田嬷嬷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她赶忙上前,“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道:“殿下啊,老奴终于能再见到殿下了,这些日子老奴寝食难安,日日夜夜盼着殿下安康,好在神明保佑,神明保佑啊。”
小太子则是低头瞧了瞧她,开口道:“来喜有伤,你为何没有?”
这个问题,他没有掺杂任何旁的情绪,就是单纯想知道缘由。
毕竟听瑶瑶说,这些人都是被放回来的,旁人多少都有伤痕,偏这个没有,小太子不由得好奇。
但这话听在田嬷嬷的耳朵里却非比寻常。
她没受伤,那是因为她在东明宫里捞了不少油水,在浣衣局时也塞够了钱,这才能不做苦工不受责罚。
如今太子问起来,定然不会单纯只是问一句。
毕竟太子殿下是何等人物,每句话皆有深意,不由得人不警醒。
想来,他是已经知道了什么,这才来找自己发难的。
田嬷嬷身子微抖,而后眼珠一转,老脸一耷,又是哭诉道:“老奴侍候殿下多年,这次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求殿下恕罪,老奴的忠心日月可鉴啊。”
此话一出,一旁站着的季二暗自撇了撇嘴。
哪怕他不像大哥那样聪慧,可田嬷嬷说的如此直白,季二也琢磨出这人是在倚老卖老,求殿下轻饶。
偏偏田嬷嬷遇到的小太子根本不吃这一套,或者说他压根儿没往旁的地方想,这会儿只是沉着脸看她。
心里想着,她是不是听不懂话?
自己问的是伤,这人扯了一堆有的没的做什么?
田嬷嬷被盯得越发心慌,声音也弱了许多:“若是……若是……老奴愿自请去浣衣局为奴,只望殿下莫要生气,要保重身子。”
季二又撇撇嘴。
卖老卖不出,就要卖惨?
当真是活得精,一套又一套,衔接的倒是利索。
但是话已至此,想来殿下也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终究田嬷嬷明面上的都是些小事。
该打打该罚罚,倒不至于再贬出去。
却不知如今的殿下并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了,而小太子心里,她犯得也不是小事。
和瑶瑶有关的,都是大事。
小太子便瞧着田嬷嬷,他出来本想问问这人为什么欺负瑶瑶,让瑶瑶受累。
可现在听了田嬷嬷的话,他突然嘴角翘起:“你想再去浣衣局?”他才听瑶瑶说的,那里可是辛苦得很。
田嬷嬷微愣,张张嘴似乎要分辩些什么。
但小太子已经在那之前温声道:“好啊,我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