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语气中带着不平之意：“这些人本就占据了国家最丰厚的资源，安享着荣华富贵，却如此贪心不足！如果没有我们朱家朝廷在蒙元下，他们如今还做着四等人呢！”

见朱明海脸色沉郁二皇子继续添上一把火：“父皇，顾青说她师傅和她谈论过这个问题。感叹长久以往世家官宦们占据越来越多的土地吸纳隐户，势力日增。而国家朝廷收不到他们的田税养兵、养官吏、治水、开路种种开支却一项都不能少，且日复一日地增加。这些，都要加在普通百姓身上。百姓们不胜负荷，就会有更多的人去做高门豪族的隐户。日久恶性循环此消彼涨，那朱家就成了世家贵胄们的傀儡，徒有尊号却掌控不了实权！”

“顾青道，有一个法子可以消除隐户，扼制住高门的势力。只怕，只怕朝廷不敢这么做！”

“哦是何妙法？”朱明海急切问道。

“摊丁入亩，将人头税、田税、徭役和各项杂税统一计算，然后合并为田税分摊在田亩之上。按照田地产量和地区，划分上田、中田、下田，有所区别。免除农户徭役，凡有力役，从地方田税中拿出钱雇人来做。这样，田地多的交税多，田地少的就交得少，无利可图，百姓自然就不愿去投靠高门做隐户了。谁若能堂堂正正地生活，会愿意给人为奴为婢的呢？地方雇人服役，也能让一些无业无地之民得到生计，两全其美。顾青师徒给这取了个名字，叫做一条鞭法。”

“一条鞭法？”朱明海眼神发亮，口中喃喃重复着，心中反复回味着这一番话，陷入沉思。

二皇子继续鼓动道：“还有，可以规定官绅一体纳税。做官的领取朝廷俸禄，地位尊崇，本已是人上之人。这身为中周子民，岂能不尽自身本分，连普通百姓都比不上？想必他们都有忠君爱国之心，定不会反对。”

朱明海为二皇子这番话震撼，心情激荡。但思索良久，终于平静下来，语气中带着一丝黯然。

“是个利国利民的好法子，只是只是，”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还不到实施的时候！”

二皇子看着父皇的反应，暗自叹了口气，还真是被顾青说着了。当时自己听着这一主意，激动称赞。她却兜头给泼了一桶凉水，言道主意虽好，利国利民，却损官绅利益，必会引来他们的强烈反对。中周立国时间尚不长，皇帝首先想的是要稳固根基，不会贸然而行。这事，十有八九，是不会成功的。但是，二殿下也不必灰心，条条大道通罗马！

罗马是什么哦，罗马，是西洋文明源头罗马帝国的都城。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要达到目的，有很多条路可以走。有的快些，有的慢一点有的要绕道陆路走不通，那就走水路山挡在那儿，就想法子绕过去。本来那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要能耐得下性子，下去，总能做成的。

“父皇，”想到这里，二皇子神情肃然道：“顾青还和我说起温水煮田鸡的故事。”

“呃，什么？”朱明海不解地看着儿子。

“我们现在烧一锅很烫的热水，把一只活蹦乱跳的田鸡握在手里，扔它进锅。它被热水一烫，受刺激之下，拼命一跳，就能跳出热水锅。这是危难之时的本能反应，也是生死之际，野性不失的表现。”

朱明海颔首赞同，心道谁没事折腾活田鸡呢？不过说的确实有点道理，生死关头，困兽犹斗。

“不过，若是把田鸡放在冷水锅里，在下面小火慢慢加热。冷水渐渐变成温水，田鸡只会觉得很舒服，呆在水里一动不动，浑不知大难临头。等到它终于觉察到了，却已经水很热了，烫得它没有了力气，再也跳不出锅来，最后被活活煮死。”

“父皇，这就是温水煮田鸡！”二皇子慢条斯理地把这故事说完。

朱明海细细琢磨着，问二皇子：“你的意思，朕是明白的。顾青给你讲这故事，也是委婉地转告朕吧？那实际该如何行事，墨门可有章程？”

“父皇，墨门种牛痘防天花之法，朝廷要大力在中周推广。可以无偿地给百姓种痘，反正这法子简便，也花不了多少钱。可换来的是百姓对朝廷和父皇的满心感激。百姓也从中切实得到了实惠，可谓一举两得。顾青称这样为双赢！”

“双赢？”朱明海品味了一番，点头道：“这话倒也贴切新奇！你继续说。”

“不但中周，北燕、南安也会一起在国内推行种牛痘。这过程，再怎么不耽搁，也要个一年半载的吧？时间长了，顾青济世救人的名声就会慢慢传播出去，谁也阻挡不了。谁这时上赶着为难她，会引来万人侧目指斥的。”

“这话很是！”朱明海叹道：“自她拿出牛痘之法那天起，就立于不败之地。只要不行大逆大恶之事，谁也不能难为她！”

“不知林安远是否后悔？卫奇对朕言道，顾青之所以决绝断绝于林安远的父女关系，就是早想到了这一层。她不愿让这个遗弃自己母女的无德之人借此攀扯上！”

二皇子语气遗憾地叹道：“若是林安远不是为保家中儿女，早早签下断绝文书，放弃了顾青，那顾青再怎么说，和中周关系都割不断。如今，却是可惜了！”

朱明海冷哼一声，心中越发不满：“你继续说！”

“墨门有很多不传于世，又远远比当今高明的科学技术，呃，这个词也是顾青说的。那新式纺纱机只是其中之一。看情形，没拿出的只怕还更多。就算一时造不出，但她总有个路子，大概的方向总明白，多试验就是。万一成功了，能福泽多少百姓？您只看那纺纱机就知道了！顾青心有沟壑，她对我道：如此她和墨门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怀璧其罪！”

“怀璧其罪？”朱明海眼神一亮，声音顿时高了几度：“莫非她愿意把研究出的东西献于朝廷？那朕也不吝于厚赏！”

“并非！”二皇子顿了一下：“顾青说自己无家无国，中周对她而言，和北燕与南安并无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