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浮梦正是那两名值夜书童的名字。
柳青问:“苏公子怎么还没醒?不是说只是受了些轻伤么?”
老掌医偷偷觑了眼元黎面若寒霜的面色,道:“伤是不重,但老夫刚刚发现,苏公子颈部被毒虫咬伤了,极有可能中了毒,所以才会全身滚烫,迟迟昏迷不醒。”
众人面色一变。
“可查出何毒?可有解药?”
这次开口的是太子元黎。
老掌医汗颜道:“怪老夫资质驽钝,行医这么多年,竟从未见过这样的毒虫。怕、怕是江湖人豢养的毒蛊之类,早就异化辨不出本来面目了。”
众人脸色又一变。
元黎沉默片刻,吩咐丛英:“去叫杨老前辈过来。”
丛英应是,立刻飞快而去。
元黎又道:“麻烦陆掌医与我一道去看看伤者。”
“诶,好,好。”
老掌医放下手里活计,引着元黎去了内室。
元黎走到一半,想到什么,回头道:“柳大人,你也进来。”
“下、下官?”
柳青有点懵,不敢多问,忙跟了上去。
心道,这位殿下新婚夜撇下新娘,这样急匆匆赶来,应就是担忧那位苏公子的安危,这种时候,不应该把他支开么。
内室有一排简易的长榻,浮生浮梦两人睁着眼,正躺在榻上由医童包扎伤口,见掌医和太子进来,吓得要行礼,被元黎止住。
“将你们今夜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告诉孤。”
“是。”名叫浮生的书童先开口:“禀殿下,今夜弟子本在藏书阁旁边的经楼整理经卷,忽听藏书阁内传来一声急促的短呼,像是苏公子的声音,弟子吓了一跳,连忙奔出去查看,就见藏书阁的灯已经黑了,阁内传出低低的喘气声与呻.吟声。弟子战战兢兢走到门前,试探着唤了一声‘苏公子’,未听到应答,正欲推门而入,颈后忽被人重重一劈,便失去了知觉。等醒来时,已躺在了这里。”
“禀殿下,弟子名叫浮梦。”
另一书童紧接着开口。
“弟子原本在经楼和浮生师兄一起整理经卷,但因下午吃多了凉食,夜半突然腹痛不已,便急急出门如厕,等弟子从茅厕出来,走到廊下时,忽见斜上方的屋檐上立着一道人影,正沉默俯视着藏书阁方向,弟子当时吓坏了,睁大眼呆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手里琉璃灯也坠在了地上。之后就和浮生师兄一样,颈后忽遭重击,失去了知觉。”
“一道人影?”
设想一下当时诡异场景,柳青也跟着倒吸了口凉气。
“可看清那人模样?”
浮梦揉着脑袋仔细回忆了一下,道:“穿着一件特别宽大的袍子,颜色看不大清楚,对了,那个人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
“眼睛是紫色的,而且瞳孔里会冒出紫光,弟子当时还以为遇见鬼了,才吓得不敢动。”
“那就对了。”柳青磨拳点头:“方才被东宫卫与八大营围起来的凶手,就是穿着件宽大的紫色袍子,这个人应该就是杨前辈口中能炼出紫色毒蛊的江湖人。”
元黎却问:“打昏你的也是他?”
浮梦搜肠刮肚急想了片刻,忽然道:“不,不是,弟子昏迷前,那人依旧站在檐上。”
柳青与掌医同时懵住。
掌医:“这么说,凶手还有个帮手?”
柳青道:“白鹭书院好歹是半个皇家书院,凶手敢堂而皇之的闯进书院作案,带个帮手也不奇怪。”
元黎沉眉,若有所思,又问:“你当时如厕回来时,藏书阁的灯是亮着还是黑着?里面可有其他动静?”
浮梦道:“亮着的,并无其他动静。”
元黎再问浮生:“你在经阁整理出卷时,可听到琉璃灯坠地声?”
浮生摇头:“并未听到。”
“那奔出经阁,去藏书阁查探情况时,可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浮梦?”
浮生还是摇头:“当时藏书阁黑着灯,廊下也黑黢黢一片,并未看到。”
柳青道:“看来浮梦是在苏公子遇袭前撞见了凶手,等浮生从经楼出来,凶手已然伤了苏公子,隐匿在了暗处。”
元黎没再说什么,起身往里面查看苏煜情况。
因为苏煜身份贵重,掌医特意将人安排在了屏风后的锦榻上,并专门拨了两个医童在照顾。
三人进去,只见苏煜双目紧闭躺在榻上,唇色极苍白,右臂纱袖隐隐透了些血色出来,应该就是被毒虫咬伤的地方。
掌医解释:“老夫已经给苏公子清理过伤口,但因为尚不清楚毒虫来源,不敢擅自开解毒方子,只先用了最普通的止血药。”
元黎点头,问:“他的心脉可有受损?”
“那倒没有。殿下放心,老夫知道苏公子有心脉瘀阻之症,人送过来时,第一时间就施针护住了心脉,防止毒素扩散。”
元黎垂目,果见苏煜心口云白衣料内插着几根细如牛毛的小针,松口气,道:“有劳陆掌医。”
这时丛英声音在外响起:“殿下,杨前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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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穿过游廊,将琉璃灯吹得簌簌摇曳。
一名年长的喜娘冷得一哆嗦,抱紧胸道:“真是邪门,大暑天的,怎么刮这么冷的风。”
“大约是明日要变天吧。”
另一名喜娘也跟着搓了搓手。
两人回头,看了眼阁内,见灯还亮着,都有些心疼被殿下撂在新房的太子妃,见窗户被风吹出一条缝隙,年长的喜娘正欲上前打理,鼻端忽溢进一缕奇怪异香。
两名喜娘目光渐转呆滞,木偶一般转过身,面朝外面月洞门杵立着,与平日恪尽职守的模样一般无二。
一道通身隐在宽大紫袍中的人影,无声步上台阶,伸手推开了紧闭的阁门。
他嘴角一勾,一双紫眸在烛火映照下闪现着妖异光芒,进去之后,便径往床帐方向行去。
大红色的锦帐,紧紧闭着,上锈龙凤呈祥图案。
紫袍人自袖中伸出一只苍白如玉的手,慢慢掀开了床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