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章(1 / 2)皇后命不久矣首页

这晚之后,宋妈妈犹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悟,放开了对皇后的管束,于是方荟英终于可以在椒房殿这方小天地肆无忌惮地撒起欢来。无论外头如何风云变幻,这皇后殿里丝毫都没有被影响。偶尔有心人塞进只言片语,却都如被风吹过的尘埃一般,半点不曾被此间主人挂在心上,至少依宋妈妈来看的确如此。因为她虽歇了那番心思,但到底不能彻底释怀,有意无意也会在方荟英面前透露一两句外头的事,但可惜,皇后的反应总不如人意。

譬如,因着太皇太后昭告后宫放开了后妃禁令,宫里有些漂亮宫女就动了心思,往日帝后和睦恩爱,又有太皇太后坐镇,自然众人不敢多想,如今峰回路转,帝后有了龃龉,太皇太后又破天荒地开口解了禁,恰又是刚过孝期,正是后宫添佳人的好时候,都是二八年华的好颜色,三千粉黛中又有谁甘心白白被宫中岁月蹉跎,不如搏一把,做个人上人。于是,这些人冒头的韭菜似的一个个往紫宸殿拱,虽然皇太后再三申令不得妄为,但碍不住富贵诱人,总有那么几个色高人胆大的剑走偏锋,不能去紫宸殿,就迂回堵在御花园,或偶遇或流连,痴痴盼着一朝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刚好朱锦安是个简朴性子,銮驾比之先帝精简了很多,人手一少,谁知就真的被人闯到了御前,慌手慌脚地泼了一衣摆茶,那娇怯怯的美貌宫女一边跪在地上求饶,一边含羞带怯地要上前帮忙擦水迹。皇帝大约是头一遭遇到这种阵势,据说他当时都有些惊呆了,不过这位人君仍旧十分宽厚,也没多加怪罪,摆摆手让人走了,只是事后将銮驾恢复了原来的员额。反而是皇太后听闻此事后大怒,命人将那胆大包天的宫女撵去了掖庭做苦力。

宋妈妈说得满腔义愤,小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恨不得把那宫女抓来补一顿打才解气,反而是方荟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敷衍地评论了一句:“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一边说,一边手上利索地拉着一条牛筋。

其余二人面面相觑,小鹊不死心地问:“殿下,你当真不在意?”

方荟英淡淡瞥了她一眼:“去,把磨刀石给我拿来。”

宋妈妈一惊,心提到了嗓子眼:“殿,殿下,您磨刀做什么?!”

皇后唇角微微一弯,笑眯眯地甩了甩手上的牛筋:“做弓弦。”

不论身边人如何反应,身为当事者之一的皇后,真的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只顾自己开心,再不理外界是是非非。宋妈妈纵不甘心,也只得无可奈何地接受了。

或许是因为前几日御花园里才出过事故,白日里巡查的人手足足添了一倍,再没什么人敢在这个节骨眼来闲逛,清晨时分的园子里更是空空荡荡的,瞧不见一个人影。晨曦中,竹木轻轻摇曳,晶莹的晨露从青翠叶片上滴落,空气也格外清冽,偶尔有鸟雀在树梢轻啼一声,倒恍惚显出几分“鸟鸣林更幽”的气氛来。

朱锦安一袭蓝袍,握了一卷书,徐徐步入林中。站在树下缓缓吸了一口气,几个内监和一队侍卫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安静侍立在路边。由着忙里偷闲的皇帝独自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时光,可还没等他吸第二口气,头顶突然传来一阵窸窣声,还没等人反应过来,伴着重物划过空气的声响,一截手臂粗的大树枝咚一声重重砸在了皇帝身前不远处,

内侍们吓得不轻,立刻拔腿奔了过来,拦在皇帝身前,跟在后面的侍卫也忙冲到最前方,手中的刀齐齐出鞘,冲着树顶警惕地喊:“是谁?!”

御花园的大树定期会有花匠修剪,几乎不可能会有枯枝自行断裂掉落的情形,很可能是有人刻意所为。只是这株大树枝叶繁茂,一时间竟看不清树上是否有人。

黄玉急了,忙命道:“还不快上去搜查!”

侍卫们提着刀正要上树,就听得枝叶间有个女子声音应道:“是我。”

话音刚落,就有一道人影攀着树枝利索地滑落了下来,黄玉定睛一看,不免大吃一惊:“娘……娘娘。”他下意识看了皇帝一眼,闭上嘴不敢说话。前阵子椒房殿里陈太妃的风风雨雨还没过去多久,皇后的性情陡然生了变,黄玉身为内侍总管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皇帝本人一直没有正式发话,他心里也七上八下的不知该如何应对椒房殿。

方荟英倒是很从容,她先是上下扫视了皇帝一番,确定他并未受伤,这才行了一礼,微微笑道:“晨起读书,陛下真是用功。”再怎么想回归本性,但这两年的贵女生涯到底在她身上烙下了痕迹,如今不自觉地就长身玉立,雍容含笑,仍旧是往日里后宫典范的模样,可惜发髻上粘着的两片树叶和衣袖裙摆的灰尘大大打了折扣。

朱锦安挥挥手屏退众人,待到周围再无外人,他抿了抿唇,开口问道:“皇后在这里做什么?”那场不欢而散已经过去数日,这次见面,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倒也免了一番尴尬。

方荟英随手掸去袖口的灰,正要说话,但是一眼扫到远处内侍略带一丝狐疑的眼神,她一向不大敏锐的脑子突然灵光一闪,再看看周围的环境,忽而恍然大悟,差点要笑喷出来:“难不成陛下以为我也和那宫女一样,专程来御花园守株待兔‘偶遇佳人’的?”

皇帝微微一怔,压低声音道:“胡言乱语。”

他居然有了不悦的苗头,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的事,方荟英大为惊奇,立刻凑上前去瞪大眼睛盯着他的脸看:“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