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拂来，有微微的腥味。　　　　那人看着她也不说话，对上他的视线，荣姮觉得脑海中有什么要破土而出，那些不知名的情绪沉甸甸地堵在胸口，一时间又无处发泄。心里有种蠢蠢欲动的念头，想要走过去，想要拥抱他，就像多年未见的故人。　　　　好在她还能控制自己，不然就太丢人了！中邪了？真是莫名其妙……　　　　荣姮知道自己没问题，那就是这个人有问题了，也不愿多说，“多谢夸奖！我们要走了，这里的风景就留给公子欣赏了。”　　　　说着便起身牵着阿修往回走，见他还有些恋恋不舍，小声恐吓道：“他是鱼妖，会吃了你的，我们快些回家吧！”　　　　鱼妖的威胁果然奏效，阿修紧攥着她的手，再也不敢回头看了。　　　　那人朗然失笑，语气颇是无奈，“灵女你……”　　　　还没说完就被打断，荣姮头也不回道：“你认错人了，况且背后偷听乃小人行径，念你是初犯，就先放你一马。不准再跟过来，不然，本姑娘就不客气了。”　　　　那人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孩子脾气，轻轻一笑，也扬声道：“灵……姑娘说得是，下次，清渊就光明正大地听了。”　　　　还下次？想得美！荣姮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大字：厚颜无耻！　　　　牵着阿修走出好远，荣姮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她嗅到的腥味不止是海风，还有……血？！那个人受伤了？虽然救了他可能会惹麻烦，但见死不救可不厚道，想到这儿，吩咐了阿修几句，便要往回走。　　　　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会是坏人吧？不对，长得越好看的人往往越坏，可她要是不救他，说不定人家心胸狭隘回过头来报复她呢？这样看来，怎么着都得去救了，好吧，她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在找借口的。　　　　要去救那个鱼妖哥哥？不行！会被吃掉的！阿修抓住她的手，紧张得快要哭出来，“阿姐不要去！他会吃人的……”　　　　看着死命扯住自己衣服的小胖爪子，荣姮此刻只想仰天长叹，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给阿修讲鱼妖的故事？额……貌似她也说过鱼妖会吃人。　　　　好吧，搬石头砸自己脚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习惯就好。　　　　荣姮掰开那只小胖爪子，一本正经道：“阿修听话，不要闹！鱼妖哥哥不喜欢吃长得好看的人，所以呢，阿姐还是很安全的。”　　　　嗯，就是这样，阿姐算是长得好看的人吧……　　　　鱼妖不吃好看的人？好奇特的口味啊……阿修眨巴眨巴眼睛，一脸天真，疑惑道：“真的吗？可是他比阿姐好看啊，万一他还是想吃阿姐怎么办？”　　　　这孩子，还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好想把人打晕拖走呀！荣姮深吸一口气，笑着摸摸他的头，拉长语调道：“那……阿姐就先吃了他好了。”　　　　许是画面太血腥，连想象丰富的阿修小朋友都惊呆了，吓得他小身板一颤，大概是不能理解人会吃妖怪，撒丫子往家跑。　　　　阿姐太凶残了，鱼妖哥哥，你自求多福吧！　　　　嘿，这个小家伙，真是傻得可爱，荣姮笑着摇头往回走。　　　　果不其然，那个人盘膝坐在礁石边，白色衣摆处猩红的血迹十分刺目，想来刚才她只顾着看他的脸去了，倒忽略了这点。　　　　不过，受这么重的伤还能谈笑风生，真是难得一见。　　　　唏嘘归唏嘘，还是救人要紧。荣姮上前一步，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喂！你……没事吧？死不了吧？”　　　　“多谢姑娘关心，暂时还死不了。”那人依旧闭着眼，声音带着几分笑意，“不过，姑娘倒是直接，便是没死，估计也要被气死了。”　　　　本来诚心问候的某人不开心了，这已经是她最温和最礼貌的方式了，居然还敢挑她的错？不可忍！“是吗？你可是鱼妖，活个千八百年不成问题吧？这么容易被气死，那你也是白活了。”　　　　清渊缓缓睁开眼，唇角微微勾起，笑容甚是妖孽，“鱼妖……那你回来做什么？既然说鱼妖生性凶残，不怕我吃了你啊？”　　　　这个嘛？感觉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　　　　荣姮摸摸鼻子，底气不足，“鱼妖就是个传说嘛，哄小孩子的，你还真信啊？”毫不客气地嘲笑了某人的智商，目光凝在他衣摆的血迹上，“放心吧，我叫阿修找人来救你了，很快就到。”　　　　唉！心软也是病，得治……　　　　清渊直直地望着她，秀润的眸子摄人心魂，好奇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有这么落魄的坏人吗？这都快被打死了好吗？如果有，那肯定也不怎么样。荣姮打量了他一番，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反问道：“你是吗？”　　　　清渊点点头，十分真诚道：“我是！”　　　　没见过自己说自己是坏人的，除非脑子有病，而且，病得不轻，鉴定完毕！荣姮这么想着，拍了拍手，挽起袖子，认真道：“坏人啊……那好，我还是直接把你推海里算了，就当是为民除害。”　　　　清渊忍不住笑出声来，认真道：“你不会！”　　　　不是不会，是不敢好吗？荣姮干脆坐到他旁边，打算好好聊聊天，她刚开个头，“喂！你听说过鱼妖吗？”　　　　清渊再次点头，还是十分真诚的语气，“我就是啊！”　　　　鱼妖啊，大哥！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好吗？不带这样玩的，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荣姮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咬牙道：“是吗？那你挺厉害呀！”她发誓，这绝对是她有记忆以来笑得最难看的一次。　　　　心里碎碎念：信个鬼！呵呵……除非我是个小傻子。还鱼妖？有谁真的见过鱼妖？这种话也就阿修会当真吧。　　　　两人很是无聊地打着太极，要不是她随机应变，傻鱼妖分分钟要成为话题终结者，真是度日如年啊！阿修，快来救救你阿姐吧……　　　　清渊用衣袖遮住血迹，突然凑到她面前，“如果我真是坏人呢？或者说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坏人呢？你还要救我吗？”　　　　我能怎么办呀？你一生气，没准血就流光了，你挂了没关系，我人生中第一次见义勇为可就泡汤了……荣姮细细斟酌了番，打量了他一眼，真诚道：“可能我是那少数人，或者还是个好坏不分的人……”　　　　开心吧？满意吧？　　　　清渊笑了笑，认真道：“清渊，月白风清的清，深渊的渊。”　　　　嗯……他似乎说过他的名字，怎么感觉是要拜把子呢？荣姮想了想，名字在嘴边打了个圈又绕回去了，“叫我阿灵吧！”　　　　清渊笑容一顿，目光灼灼地望着她，“阿灵？月灵花的灵？”　　　　“咦？你也知道月灵花啊，我还以为没有人见过呢。”荣姮说着拿出自己的玉佩，羊脂玉玉身的月灵花图案栩栩如生，上面浮动的紫色灵气隐现出一个“灵”字，“就是这个灵啊，你能看见吗？”　　　　流珠紫珮……清渊看着那个玉佩，突然笑了，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眼底，似乎周遭的风景都黯然失色了。荣姮被那笑容惊艳了，半晌没回过神，却听他道：“我读过几年书，自然认得，这玉佩你可一直带着？”　　　　想起那个声音，荣姮心里警觉起来，面上却是一副傲娇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见她眸光流转的狡黠模样，清渊心下了然，还真是个机灵的小丫头，警觉得很，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了。“随口问问，你不想说便罢了。”　　　　荣姮盯着他看了良久，突然转开脸，不太妙啊，这个人城府太深，不能深交。嗯，就是这样，太危险了，要远离。　　　　风和景明，岁月静好，仿若与旧时光重合，清渊粲然一笑，抬手揉揉她的头发，目光透着温暖，“阿灵，很好。”　　　　这场景莫名熟悉……荣姮一怔，什么很好？名字？人？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还有，能不能先把你的爪子挪开？咱俩貌似没那么熟，这样真的好吗？　　　　突然，一道炸雷般的声音响起：“鱼妖哥哥！你不要吃我阿姐！我……我有糕点……都给你，你把阿姐还给我。”尾音颤得她小心脏一抖一抖的。　　　　搞什么？荣姮转头看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小家伙抱着一堆糕点狂奔而来，身后是阿伯和平日几个相熟的邻居，重点是……手里还都拿着鱼叉和绳子。　　　　这是要干嘛？她真想知道，阿修是怎么传话的。　　　　清渊收回手，哭笑不得，“你确定……是找人来救我？”　　　　荣姮十分淡定道：“刚才确定，现在不太确定了。”　　　　明白是一场误会后，大家伙都不好意思地散了，小孩子故事听多了，难免糊涂。可阿修还是一脸警惕地看着清渊，好像分分钟就会吃掉他阿姐一样。　　　　这边，荣姮不由分说没收了他的糕点，嗯，还挺好吃。　　　　知道清渊是受伤落难至此后，阿伯一向热心肠，不由分说就将人带回了家，荣姮跟在后面默默地想着：阿伯……真是捡人捡习惯了！熟练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