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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到这里便停了,很莫名其妙,却也十分熟悉。大哥哥?为什么感觉他的眼睛与清渊如此相似?若清渊自幼便与她相识,为何又不认她?既不相认,却又态度亲昵,甚至一度让她产生两人很熟稔的错觉……    荣姮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    “这次你还在,真好。”清渊朝她走过来,嘴角带笑,眸中却似落了点点星光,远胜河中万千浮灯,衬得整个人愈发秀雅清逸。    她还从未见过他情绪外露的模样,这样的笑容比往常更真实,所以也更难以置信。荣姮伸手摸摸他的脸,“你……”不会是假的吧?    “哟!作死哦!小小年纪不学好,净学那些登徒子的轻薄手段……女孩子家家的,你这小姑娘怎么好意思哟?”    真是平地一声雷,炸得她直接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荣姮转头看去,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妇人捏着手绢瞅她,那灼灼目光盯着她触摸清渊脸庞的手,恨不得能盯出个窟窿来,以至于脸上涂抹的脂粉随着肌肉的颤动簌簌直落,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所以,她是被人当成登徒子了?再看那妇人冲清渊抛媚眼,抛得眼角都快抽筋了,她瞬间就明白了。    这摆明了是惦记她家清渊,荣姮顿时冒出一肚子火来。    敢惦记她的人?好吧,那就不用客气了。    荣姮揉揉鼻子,深吸一口气,一脸认真道:“那个……我说大婶,你家是住海边的吧?管得可真宽!年轻人互相倾慕你也要管啊?看看你这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呢,看着都有五六十岁了,操心操过头了吧?”    妇人气结,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头发,随即伸手指着她,“你……”    “我知道年纪大不是你的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可是你这脂粉的质量也忒差劲了,看看这满脸的褶子都没盖住呢。”    荣姮说罢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小小年纪不学好,你一把年纪还不要脸呢!大街上盯着别人的夫君看,作死的是你吧?再退一万步讲,就算想要红杏出墙,你也得找个无主的呀?”    有些路人开始驻足围观,不时指指点点,不守妇道可是遭人唾弃的。    “这不是那谁谁吗?一把年纪了还勾引人家小伙子,脸皮够厚的呀!”    “可不是,也就她家那位性子软……”    “这样的婆娘就该休了她,丢人现眼!”    ……    大概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局面,小姑娘不应该娇娇弱弱的吗?怎么这般伶牙俐齿?妇人涨红了脸,试图解释什么:“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我能理解,我家夫君生得好看,不怪你。”荣姮扶额,状似无奈道:“算了,你走吧,我不同你计较。若是报了官府,你这一把年纪了还得浸猪笼,太残忍了……啧啧!”    最终那妇人落荒而逃,荣姮四下打量了一圈,歉疚道:“本是祈福盛日,却扰了诸位兴致,实在对不住!在这里祝各位祈福成功,得偿所愿。”    路人纷纷道谢,也都散了去。荣姮转过身,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喂!替你赶走了一朵烂桃花,要不要谢谢我?”    哼!跟她斗!还敢肖想她家清渊,最好知难而退,不然一定把她揍成猪头!    清渊扶着她的肩膀,终究没能忍住笑意,笑声清朗如玉石,听得荣姮心尖一颤。他的食指轻点她的额头,“你呀!这张嘴也真是不饶人。”    “怎么?觉得我赶走了你的仰慕者,不高兴啊?”荣姮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过脸不去看他,心里有点堵,“行!算我多管闲事……”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清渊揽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头顶,一阵闷笑后才道:“有你一个就够了,要那么多仰慕者做什么?”    耳边是对方咚咚的心跳声,荣姮整个人都是懵的……    躲在暗处的两人窃窃私语,暗七还沉浸在那场口水战中不能自拔,一脸崇拜:啊!小姐简直是太犀利!太刻薄了!    暗九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手中树叶飞出,又斩灭了一盏河灯。    暗七扭头看他:你不补充一句?    暗九迅速收回手,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沉思道:你说得对!不过,小姐啥时候给咱找了个姑爷?长得还不错。    呃……这个问题嘛,暗七还真没想过,她迟疑道:你确定那是咱家姑爷?    暗九又点头:人家祁二公子连手都没牵过,那个人方才可是又牵又抱,也可能是她家小姐脑子进水了……趁暗七思考的时候,刷刷刷又斩灭了好几盏河灯,嗯,准头还行,距离还可以再远点。    脑子进水的某人此刻正神游天外……    一般来说,对着某个人时心跳不受控制的情况有两种,要么就是你看上人家了,要么就是这个人对你的威胁度高到极点,当然,很有可能他在给你讲鬼故事。    荣姮是这样总结的:第一,无知者无畏,迄今为止,她从未觉得有人能威胁到她;第二,从第一天认识开始,都是她在给清渊讲鬼故事,而且一次都没吓到人家,唯一捧场的,大概是每次都偷听还被吓到一脸苍白的阿修。    所以,她大概是心动了,而那个人,是清渊。    不过他这个人说话一向简洁又含蓄,她看不懂也猜不透,所以暂时不能让他知道这个小秘密,荣姮抬头看他,“你说真的?”    看着怀中人乖巧老实的模样,清渊笑了笑,“自然,有你一个仰慕者整日聒噪,我已经快招架不住了,再来几个,我怕是要疯了。”    “我就知道!听你说句好话,简直比阿修闭口不提鱼妖还难。”荣姮一把推开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夺过他手中的河灯,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不是嫌我话多吗?那我就天天跟着你,烦死你!”    说完转头就走,清渊站在原地笑了会儿,才自言自语道:“求之不得!”    见她走远,也提步跟了上去,“好吧,都是我的错,阿灵,等等我!”    就不等!荣姮小声嘀咕着,步子却不自觉地放慢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桥边放河灯的人不少,有些拥挤,清渊选了个僻静地段,两人点亮了河灯,许下愿望,而后相视一笑,异口同声道:“你许的什么?”    大概愣了一秒钟,荣姮先转过头,“算了,说出来就不灵了,放在心里比较踏实。”    清渊看着她只是笑,他不信鬼神,却想逗逗她,“谁说的?月河里有这么多河灯,这么多的愿望,河神很忙的。你要大声说出来,河神才能听得见啊。”    荣姮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在坑我吧?”    “怎么会?我何时坑过你?罢了,信不信由你。”清渊一脸受伤地转过头。    荣姮看了他一眼,感觉又回到了海边初见那次,一样的无力和挫败,他这个人呀,就是不能好好说话。    “我信你,但是我也忘了许的什么了,河神大概不会和我计较。”荣姮摊摊手,坐到一边的桥上去,这个角度好啊,整个月河的景象尽收眼底。    她才不会傻到把秘密给说出来呢,怎么好承认自己先动了心?其实她的愿望也很简单了,就是最后一点挺难:她想每一年都可以来放河灯,和他一起。    放一辈子河灯啊,可哪有那么多愿望要许,能和他在一起就好,每次都许这一个愿望,河神总会看到的吧?    都说浮灯承载的是此生不能达成的诉求,人都是很贪心的,得到了一些,却总想得到更多,得不到时,便寄于自己编织的幻镜。    灯会快结束时,游人三三两两地离开,热闹过后迎来孤独与寂静。    荣姮坐在桥上,看着河面上的浮灯,光影明灭,烟波浩渺,她已经找不到自己的那盏灯了。造物主看着他的子民,对他们一生的遭际,除了怜悯,还是怜悯。而她看着这些浮灯,除了迷惘,还是迷惘。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谁知道呢……知道了又能怎样呢?    我是我,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参透的是高人,参不透的是世人,参透的人清醒着享受孤独,参不透的人糊涂地徘徊于悲苦。    而她自认是个大俗人,却害怕没有承受人世悲苦的勇气,只得暂活于糊涂。    “在想什么?”清渊侧身看向她,眸光流转,清冷如月光。    “想你!”荣姮认真地端详他好看的侧脸,狡黠一笑,“才怪!”    清渊先是一怔,而后摸摸她的脑袋,笑道:“调皮!”这一笑缓和了几分清冷气息,多了些烟火红尘的味道。    那宠溺的语气就像一个大哥哥,荣姮也笑了笑,突然愣住,大哥哥?难道记忆中的那个人真是他吗?    看着她愣神的模样,清渊也习以为常了,“你是想在这里坐到天亮吗?”    眼前的人身着一袭宽大长袍,负手而立,素衣迎风,恍然若天人谪降。虽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偏偏举止端雅温柔,叫人生不出半点旖旎遐思来。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从头到脚,每一处,都是她喜欢的模样。    “我觉得……”荣姮看着他,只觉得一瞬间心跳像不属于自己了,努力斟酌字句,“其实,相处了这么久,我总觉得你特别像……我哥。”    没错,她哥!虽然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哥,但是那种亲昵的感觉错不了啊?    清渊本来很期待,听到最后俩字也是哭笑不得。    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有个小姑娘拽着他衣角说,诶,你比我高好多呀,我叫你大哥哥吧,你说句话呀,不然我就走了哦,真的会走哦。    时光荏苒,物换星移,那声大哥哥他却记了许多年,清渊回过神看向她,无奈道:“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都听你的。”    连他自己都不曾注意,那无奈的语气藏着多少宠溺,以及失而复得的欢喜……    “你要一直这么听我的就好了。”荣姮说着跳到地上,转身看了眼河面的浮灯,光华璀璨,随波逐流,语气也难得认真起来:“我有种预感,这样平静的日子,怕是过不了多久了。”    话音落下,又是长久的沉默。    她转身看去,正对上清渊怔怔的眸子,眸中似有千言万语,那般复杂难解。她笑,“所以,剩下的日子可要好好过,你觉得呢?”    清渊笑了笑,答道:“好!”    听到他的答案,荣姮也笑了,这算一个承诺吧?我们好聚好散,不问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