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河之上,舟师停驻,千骑营主将陈玄离抿嘴不言,身前一位朝官耀武扬威,志得意满。
对方官服臃肿,上绘一兽,形似麒麟,浑身黝黑长毛,额上还有一角,赫然乃是法兽獬豸。
这位新任理匦使伙同关九思扳倒数位三品大员后,便越发猖狂,视五品以下于无物,让陈玄离暗自冷哼,极为不屑,甩了一句小人得志后便不再理会。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新任谏匦院掌舵人刁玮。
在太康时便仗着萧党庇护,伙同章万育、柳牧以及周文濮等人大肆攻讦夏侯淳。
待其离都之后,更是马不停蹄地上了十几封奏疏,以滥杀朝廷命官、私会地方镇将以及阴结江湖怨客等诸多罪名弹劾夏侯淳。
幸被主持中枢大局的张江陵留中未发,否则指不定在太康掀起多少风浪呢。
裹锦袄、拂冬雪以及赏洛神,让早年沉浸争权夺利中的刁玮幽幽一叹,咂巴咂巴后,若有所指地问道:“陈统领,这路上太子可有何不妥?”
打探情报?陈玄离暗自冷笑,他虽刚开始不待见太子,但经过潼关强杀宗镇、笠水以身为饵以及轻装北上等诸事后,这位陈统领明悟太子并非草包,即便算不上胸藏锦绣乾坤,但也不算庸主。
不过你刁玮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为攀附权贵而不惜出卖宾友,陷害忠良之流,有何资格让陈某对你俯首称臣?
迎着风雪,陈玄离喉咙干冷,声音低沉道:“太子平平无奇,并无任何不妥。”
刁玮眉头一挑,这老小子居然不配合,他瞥了眼陈玄离后,眼珠一转,故意无奈一叹:
“陈将军不要怪我多嘴,据我所知,你陈氏在太康也算身世清白之家,道一句世代簪缨都不为过,祖上也是出过一品卿相,这份殊荣便是在整个大靖都找不出几份来。”
他大有深意地叮嘱道:“你可千万不要行将踏错啊,须知一招失算,便是满盘皆输。”
陈玄离目光一凝,覆雪浓眉上一直,冷眸闪烁,似有杀气。
此人竟拿他整个陈氏作威胁,他冷笑一声:“末将也将敬告刁大人一句,今日之因便是他日之果,为官之人须持正守心,如履薄冰。误入歧途不可怕,可怕的是愈陷越深,恐再难有回头之日。”
刁玮脸色一怒,躁动之气将额上飞雪熔化,他死盯了陈玄离一眼后,便甩袖入舱,尾随护卫的绣衣使淡淡地瞥了陈玄离一眼,方才他若动手必死无疑。
陈玄离目光阴沉,抿嘴不言,挥一挥,四周千骑营躬身退下。
低头看了眼手中染白黄绢,被雪花遮盖的圣旨二字有些模糊不清,他捏紧这道圣旨,咯吱作响,缄默少许后,便陷入颓然。
圣意:召千骑营回都,拱卫中枢。
当他昨晚面见太子后,刚刚回营便被早已等候的刁玮等人卸职,并勒令千骑营即刻西归,不再庇护太子北上。
而当夏侯淳获悉此事时,已在靖河以北,隔江遥望楼船调头。
摩挲着徽州进贡太康的宣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轻细光润。
手中卷纸摊开,一行青秀字迹映入眼帘,字数寥寥无几,内容却让夏侯淳头皮发麻:前燕余孽跨江北侵,云霄白灾盛行,即将南寇!
传信人,萧霁月。
慕容瞟了一眼,“你的小情人?”
无暇打情骂俏,夏侯淳眉头紧锁,问道:“原定计划作废,今次北上需抄近道,否则北地局势将陷入糜烂,再也一发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