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宝珠被李怀玉点醒,说来也奇,若无深仇大恨,谁会选择装病,困守在偏远的别院。今夜宴席见赵夫人,她举止端庄得体,有大家风范,并非那凶神恶相之人。 赵倩似是心虚,十分戒备。她不愿再多说,只是不停质问着苏宝珠等人身份,大声嚷嚷要见赵老爷。 李怀玉见难以从她口中套出什么,心中另有盘算,“既然如此,今夜你先休息,等明日大早,再与赵夫人对峙。若赵夫人真囚禁于你,自会还你公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要现在见二弟!” 赵倩被关多年,急于逃离,根本不愿在这别院多待。可李怀玉心意已决,喊了翁小古,便将她看押在偏屋。此次出行有吴贤宁陪同,少不得护卫的士兵,喊上两个,便能将赵倩看牢了。 只是赵倩被带走后,苏宝珠十分不解。她还道李怀玉有什么好主意,兴奋的偷问他,“李怀玉,为何特意要明日?若赵夫人发现,可不是节外生枝了?” 李怀玉默了半响,低头看苏宝珠披散长发,一副准备就寝的模样。他话语平淡,也无其它特殊之处,“夜既已深,那便明日再审。” “就这样?”苏宝珠略显失望,跟在李怀玉身后,不停追问。 第二日清晨,众人被叫到大堂。李怀玉等人先到,吴贤宁见多出了位妇人,不由多做打量。此时的赵倩已经收拾妥当,她梳着妇人髻,眉眼生戾,看着便是一副刻薄样。 赵老爷扶着赵夫人慢一步来到大堂。赵夫人跨过门栏,见着人群正中趾高气昂的赵倩,当即脸色煞白。赵老爷也表现惊讶,他脚步一顿,似是受了惊吓。 赵老爷不由的松开赵夫人,他朝赵倩走来,声音颤抖,“大姐?你、你怎会……你不是已经……” 德昭十九年,是赵老爷夜里不敢回想的噩梦。那年赵老爷照常外出走商,接到家信便说赵小姐身死。赵老爷急忙赶回来,在棺材里见的女儿最后一面。随后半年里,赵老爷心有郁结,对生意上的事,也不再上心。亏得有赵倩帮他,家中生意才得以维持。 可就在一次外出进货的时候,赵倩忽然离奇消失。随行的管家回来,说是当时行程耽搁,眼看夜深都没到镇上,无奈之下,一行人露宿山林。 夜里难眠,管家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往远处走去,管家怀疑是赵倩起夜,不识山中情况。那附近正好便是悬崖,许是失足了。 赵老爷自是不愿相信,后头派了很多人搜山。可依旧没有赵倩身影,山中猛兽众多,赵老爷只当赵倩死了。谁成想,多年后,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 赵老爷抓着赵倩的两手,两人皆已泣不成声。 “大姐,你还活着。我还以为你摔下山崖死了呢!”赵老爷话语悲切,“大姐,你没事,怎都不回家呢?” 赵倩哭着摇头,她忽而眼神凶狠,指着赵夫人大骂,“是她!二弟,就是这毒妇!她和管家合谋,将我绑架,关在这别院,整整三年,整整三年啊!” 赵老爷一瞬间显得茫然,他还在用袖拭泪,转头便见赵倩指着赵夫人大骂。赵老爷回头看赵夫人,此时的赵夫人,哪里还是那个需要搀扶,久病不出的妇人。她两手交握在身前,昂首挺胸,有一夫当关的架势,便是什么都压不垮她。 “夫人……”赵老爷满脸不可置信。 赵夫人深吸一口气,屹然不动。一旁的管家站不住了,他立即给赵老爷跪下,“老爷,老爷,小人是受夫人威胁,小人不是有意的。全是夫人,这都是夫人的意思啊!” 赵老爷急的抖着双手,说话声也不由得变大“夫人,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这是为何!” 赵倩抬起下巴,看向赵夫人的眼神里,皆是得意神色。赵夫人仰着头,眼睛通红,似在强忍些什么,“我不杀她,已是对她宽厚!” “你个毒妇!” 赵倩听言便要扑上去打赵夫人,赵夫人却也不怕,直接相迎。赵老爷见此,连忙上前拉开她二人。 “你便是怕我得赵家家产,可赵家的家业,有一半是我赵倩得来的!你个外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赵老爷将赵倩拉开,可赵夫人还冲上来揪赵倩发髻。赵老爷忽而生怒,一把推开赵夫人。赵夫人被推摔在地,泪水一下便决堤了。 赵老爷和赵夫人是年少夫妻,一直恩爱情深,这还是赵老爷第一次对赵夫人动粗。几十年夫妻,谁心里都不好受。 赵夫人适才强硬的伪装一下便被打个粉碎。她瘫坐在地上,顾及不到仪态,哭得撕心裂肺,可见委屈。 “赵讯!你便只管你家人,我当年便劝过你,莫要答应接她回来,可你就是不听。你害我笙儿、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赵老爷终于指着赵夫人怒骂。 赵夫人抬眼,丝毫不掩饰心中恨意,“我胡说八道什么?你问问你的好姐姐,她做了什么!” 赵老爷心中慌乱,他急忙看向赵倩,赵倩接连摇头,抓着赵老爷双臂苦求,“二弟,二弟你别听这毒妇瞎说!笙儿的死和我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赵夫人笑声极近嘲讽,“没关系。若不是你带笙儿去寺庙,故意安排那钱有来接近,笙儿能死吗!笙儿会死吗!你怕笙儿抢你手中生意,竟用如此手段,如此恶毒……” “那是我应得的!”赵倩突然暴怒,她推开赵老爷,对着赵夫人大吼,“我的家,我是我爹最疼的女儿!他死前说了,赵家也有我的一份!这些年,我为赵家,付出了多少!可是到头来呢?赵笙竟然想要五百两打发我!送我养老?说得倒好听,每月给我月钱……可我又用不着她养,我只要我的那份!” 赵夫人不停的摇头,可劲大哭。赵老爷受到冲击,看着自己的姐姐和夫人,半响说不出话来。 “笙儿才十六岁,她什么都不懂……你若想要钱,拿去便是,何苦害我女儿。我就这一个女儿,她是我的心啊!你这是在拿刀子剐我的心啊!” “什么都不懂?你那女儿若是善人,又怎会被个钱有来迷得七晕八素,跟人争相公。我可没让她去与人合谋,威胁钱有来。卫家是她能乱来的地方吗?还上那去闹,若不是我,她早就该让人拉衙门了。” “等等。”一旁的吴贤宁忽然喊停,先前三人冲突,他并未做反应,现在却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忽而发问,“卫家?” “小堂舅是知道什么吗?”苏宝珠对这针锋相对的场面显得无措,她见吴贤宁开口,便顺势问他。 “卫家的话,应该是卫熹春吧?他是定陵城上、上任府尹,官当得不错。来时臣去了趟临山驻军军营,那的领兵将特意提了卫熹春,说是这定陵城可以找他相助。威望不低。” 吴贤宁在众人面前撒了谎,实际上,提起卫熹春的并非临山驻军领兵将。他只是来时做了调查,若说有人意图行刺,既选定陵官道,在定陵城内,怕也有内应。 李怀玉是一个、州同不掌兵,没有大事气度,可能性会小些。若说掌夷,观其阅历,不像是有求之人,没理由犯下此大不为。除此之外,定陵城内还有点分量的人物,许就是卫熹春了。 他虽已告老辞官,可在定陵城仍是大户。为官几十年,威望不低。上任定陵城府尹,是个软骨头,对卫熹春一直十分谦敬。城中若有大事,必请卫熹春出面镇场。 眼下若排除李怀玉,卫熹春便是吴贤宁的头号疑犯。当官几十年,多少会有点小把柄在人手上,兵行险招,也未可知。 他还想看看,那卫熹春会何时来拜访他,等着对方自乱阵脚。没想到,这下子,得去投石问路、敲山震虎了。 “卫家?笙儿的事,和卫家有什么关系?”赵老爷不由发问。 莫说赵老爷,便是赵夫人也满脸疑惑。 赵倩看着赵夫人和赵老爷,似也十分无奈,她摇头叹气,望天凝泪,“是,没错。我是与那钱有来合谋。他嘴巧,长得也不错,寺庙里赵笙与他见了一面,随后便念念不忘。我见如此,便和钱有来琢磨,给她二人牵线。本是想让钱有来把赵笙娶了,入赘进赵家。这样一来,赵家也有人能帮帮我的忙。” 赵倩像是把话说开了,也就不准备再瞒些什么,有些自暴自弃的模样,“钱有来倒是一口答应,谁知他后来,又勾搭上了卫家的孙女。赵笙知道后,便跑去卫家大闹。我又下跪、又磕头,好不容易,才把那祖奶奶领回来。谁知她又找上钱氏,鬼知道她想做什么。我不想掺和她的破事,定陵城走商的,谁敢不卖卫家面子……我将她赶走,后来,她便被钱氏杀了。你们说,这事和我有干系吗?” 赵倩泪流满面,夸张的摊开双手,“人又不是我杀的。有本事,你们找钱有来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