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碧是跟在川夏后面几步进来的,等看到榻上的女子的时候,她略微恍了恍神。 好美啊。 倩兮若无骨,气质如芳华,即使病了那么久,依旧有种动人心魄的魅力。 她之前虽然是二等丫鬟,但是资历最浅,才来了几个月而已,根本进不去小姐的屋子,因此几乎没怎么见过徐蓉安,这还是第一次正面看到自家小姐。 徐蓉安的视线也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神很沉静,并不像久病之人,流转之间自有光华,云碧一时之间看的有点呆了。 川夏立即瞪了她一眼——可怜见的,云碧这规矩学的也太差了! 云碧有些慌张地低下头。 蓉安收回目光,微微动了动头部——她有点疲惫,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人物也很多……而且这梦真实的有点过分。 川夏此时已经上前扶好蓉安,给她加了靠枕靠好,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喝点水吗?” 头……有点晕。 蓉安点点头,川夏看了云碧一眼,云碧反应过来,急匆匆去倒水了。 “映雪呢?”蓉安问道。 “去夫人院子里,片刻就回来。” “嗯。”蓉安觉得自己喉咙这里似乎不太舒服,胸口也似乎有东西闷着——等等,她在梦里也是如此,后来…… 后来来了个神医。 “咳咳。”蓉安抬了抬手,发现自己还有些力气,“叫人备……笔墨,”她说话有些吃力,声音也没有往日柔美,带着一点暗沉,“请母亲来。” “是。”川夏自幼就在谢家被培训,很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何况自家小姐素来有注意——小姐让她做,她就马上安排。 谢氏听说蓉安醒来的时候,又惊又喜,等听说蓉安一醒来就劳神动笔,又有些怒意,只是微微一蹙眉,便觉得有些奇怪。 蓉安要做什么? 自己女儿的性子,谢氏心里有数——没事断然不会这样。 她抬脚要过去,那边外面有仆妇来报:“夫人,外面有北地来的神医,前来求见。” 神医? 北地来的? 谢氏微微皱眉,她娘家在金陵,自然是在京都的南边,为何会有北地的神医过来。 “夫人……” “好生招待。”谢氏当机立断,“让管家客气点,我稍后过来。” 她要先去蓉安那边一趟,到底还是不放心女儿。 一盏茶时间过去了,谢氏从蓉安的院子里走了出来。 她神情有些震惊,又有些怒意,只是都隐藏的极好,最后神情转为凝重,身边的丫鬟也觉得气氛有些发冷,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没有人注意到,谢氏藏在衣袖下的手在轻轻发抖。 等北地来的神医见到谢氏的时候,这位侯府夫人已经恢复了往常的优雅亲和,笑容端庄有礼,令人心生好感。 被称为神医的男子,年约五十许,身体偏瘦,拿着药箱,确实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样子,他身边跟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物,正一口一个神医。 “吾乃六皇子下属,这位先生出自神医谷,因长期在北地行走,被殿下结识;殿下自从知道徐二小姐重病,立即恳求老神医出手,我们连夜赶来,希望没有耽误。” 谢氏没有说话,她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口气,缓缓地喝了口茶。 “六皇子挂念之意,不胜感激。”她浅浅一笑,“只是蓉安已经睡下,且医正嘱咐了不能打扰她,还劳烦两位今日先行休息。” 这…… 对面两人都是一愣,想说什么,偏徐夫人态度客气,礼数周到,竟然什么也说不出。 等管事领着两个人去外院安置,谢氏握了握拳,沉思了片刻,方才吩咐下去:“派人去码头,有金陵谢家来人马上接回府中。” 如果……如果,金陵的人真的半夜就到,那么……蓉安说的梦,多半就是真的了。 这一夜,徐府无眠。 半夜的时候,金陵那边有谢家的船悄悄抵达,徐府这里守着的人一边神速接人,立即派人回府报信,谢氏半夜从热被窝里爬起来,吩咐道:“接人,快!” 而此时北地来的神医一行在徐府睡得正香甜,他们的院子里寂静无声,没一个下人发出动静,故而对此一无所知。 蓉安的院子也在半夜的时分起了一阵子微妙骚动,但是这种骚动很快就平复了,如同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院子里的二等丫鬟们都没有觉察到。 谢家人带来的医生,身形修长匀称,脸上却带着一个薄薄的银色面具,面具上的花纹奢华复古,神秘气息浓厚。 没有人知道,这个医生为啥是这幅装扮,谢氏虽然也略有不安,但是对方很是恭谨地行了礼,并呈上了一封谢家族长谢恒羲的亲笔书信。 “云容吾女,见字如吾。吾知蓉安之疾,心痛难抑。故拜访老友,得衡之出山,幸甚至哉。衡之,可信。” 最后两句是用谢家的密语所写,谢氏的瞳孔微微眯了眯,有些慎重地打量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有些惊讶。 父亲对此人评价——甚高啊! 这人看起来似乎很年轻……罢了,太医院的医正都看不好蓉安,父亲派来的这个人是蓉安的希望,就算是个年轻男子,也姑且试试了。 毕竟北地来的那个……不靠谱。 顾衡之将她神情落在眼里,并未着急或者催促,事实上他已经进入了蓉安屋子,徐夫人谨慎一点并不奇怪,他很有耐心。 “父亲大力推荐的人,总不会错。”谢氏笑道,“如此,有劳您了。” “夫人抬举了。”顾衡之行了个礼,他的动作轻若行云,潇洒缥缈,“神医不敢当,衡之,必尽力而为。” 谢氏笑了笑——对方虽然说话客气,可是语气里,却透露出一种无法掩饰的自信,这人还真是自傲。 也许,真是个神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