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这两天特别忙。 北地来的神医,她假意招待着,到底也没让他们近蓉安的身,拖一段时间,准备打发走;当然了,这神医背后是谁,她需要时间去掉查。 府中的人她也在查——她现在最怕的是,竟然有人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给蓉安下毒。 现在府内查了一番,下毒什么的倒是还没有发现,一些下人这里那里动点小手脚、贪点小钱的事情倒是有。 谢氏对这种情况有预计,只是……其中一笔银子,贪的金额有点大。 偏这人的妻子还是自己的陪房,谢氏正想着怎么处理——太轻了,那就是治家不力,以后其他仆从岂不是有样学样,欺上瞒下,抽府里的血供养自家? 太重了嘛,毕竟是多年的陪房,有几分感情在,她有些心软。 映雪进来的时候,谢氏正在品茶静心,说是品茶,其实她也没有那个心情,只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而已。 映雪汇报好情况之后,谢氏已经从怒意中脱离出来,她稍微有点发呆,看看映雪,问她:“蓉安知道了?” “是的。”映雪道,“小姐让我报给夫人处置。” 蓉安院子里的丫鬟,蓉安自然有权处置,所以不处置——无非是因为云碧母亲是杨氏,是自己母亲的陪房。 她如果直接处置云碧,手段太激烈,打了杨氏的脸无所谓,伤了主母的权威就不好。 所以,即使云碧这个贱婢说了那么难听和脑残的话,蓉安也是让映雪拜见母亲之后处理,她这样安排,很是妥当。 谢氏有一点点心酸。 她手上那笔挪用店铺收益的案子,犯事的正是杨氏的丈夫;就在刚才,她还在想看在自家陪房多年辛劳的份上,从轻处理和发落。 然后……她就得到了个这么大的惊喜? 一个卖身契都在自己手里的家生子,问自己女儿什么时候死?还说要伺候自己儿子,抬个妾? 那明天是不是就希望她这个主母去死一死,爬上侯爷的床? 她长叹了口气。 “先把云碧从蓉安院子里摘出去吧。”她收敛了表情,并不想让映雪看到她眼里的难过和失望,“降三等丫鬟,其他的你们院子就别管了。” 所谓三等丫鬟,就是粗使丫鬟,需要负责洗衣服、洒扫等粗活重活累活,一旦降级,相应的月例银子也会大大减少,而且从蓉安的院子被赶出来……想来日子不会好过。 但映雪可没有心情怜悯云碧,她是受了杨氏委托安排云碧进来的人,云碧蠢,她也有错。 “蓉安罚过你了?” “是。小姐罚了我三个月的月例,奴婢也确实该罚。” 谢氏点点头:“知道就好……下不为例。” 这就是不追究了,映雪知道夫人这是格外开恩,认真行了礼,却听杨氏道:“记住,不要去想谁是谁的关系,只需要记住,对蓉安好才行。” 映雪红了脸——是她想太多。 在太太眼里,又有谁比小姐更重要,她那种照顾太太脸面,给她陪房的女儿安排机会的想法,是她太“聪明”了。 如今,有种醍醐灌顶的清醒。 “奴婢,一定好好反省。” 映雪是个聪明稳当的人,否则也不会被谢氏选中作为蓉安的贴身大丫鬟,还管着蓉安的院子,谢氏知道自己已经点到位了,也就不再多说。 “凌秋和春眠的床褥可以让小丫鬟们收拾下了。”谢氏道,“早该回去了。” 就不应该听瑞兴帝宣传的什么“清廉居家”,让那些狗屁御史去参吧,自家女儿自己心疼,爱咋滴咋滴! “是。” 映雪行礼退出门,吸了口凉气,觉得心里舒服一点,抬头看到一个雪人站在太太院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吓了一跳。 “春眠?”她走了两步,袖子被凌秋拉住,对她摇了摇头。 四个人当中,凌秋长相最为讨喜,就连一向不怎么搭理人的春眠对凌秋的态度也稍微好点。 “站在那两个时辰了。”凌秋悄悄道,“不过夫人知道的,我们别打扰她。” 映雪确定是春眠之后,也就不担心了,笑道:“真吓我一跳……” 凌秋也捂着嘴,不过春眠她也不担心,而且春眠做事情只要向蓉安负责,别说她站在那不动,就算她飞到屋顶上,也……随便她吧。 “我看夫人的意思,这两天你们就能回去了。”映雪也有点高兴,“小姐身边伺候的人太少了。” 她和凌秋是一个屋子,两个人关系不错。 “嗯嗯。”凌秋很开心,“夫人跟我说啦。虽说这半年,我们什么都照拿,但是感觉还是怪怪的……” 映雪也叹了口气,她们本来都在蓉安身边好好的,半年前瑞兴帝突然在朝堂上斥责某几个官员有“前朝浪费奢侈之无德”“毫无节俭之美德”,一时之间,百官震惊惶恐,被点名的痛哭流涕,纷纷表示绝不再犯。 未点名的回家赶紧整治整治,蓉安身边是离不开映雪的,川夏又要负责她的胃,她和春眠相对闲散一点,于是就调到太太院子里来;免得那群御史发疯,被参上一本。 “对了,你今日……”凌秋眨了眨眼睛,“进去时间可是很久了。” “嗯。”映雪点点头,云碧的事情也不是秘密,“我被杨氏坑了,云碧就是个烂泥巴,烂了我一脸。” 凌秋嘟嘟嘴,她和映雪不同,她不喜欢杨氏,也不喜欢云碧,其实……她不喜欢杨氏一家子。 以她查账的经验来说,杨氏的脸上就写着“贪婪”“算计”“精明”的特征,而云碧一看就很作又很娇气。 “就说让你别帮她了。”凌秋拍拍映雪,“看吧,我就知道那个杨氏不是好人。” 映雪点点头,这次是她泥巴糊了眼,自己找的事! “她家里破事多着呢,”凌秋冷笑,“她丈夫的铺子账目有问题,老公又好赌,云碧竟然不把小姐放眼里……呵呵,我看他们是忘了夫人的手段了。” 谢氏早年治家的手段,可能有些人已经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