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幻梦一场。
萦绕在自己鼻尖四天的清甜香气不见了,苏渭摸摸自己的鼻子,仅仅分别了一个下午,他就有些怀念了。
“两个月嘛。”他喃喃道,而后声音变得坚定,“很快的。”
别墅区内依旧很安静,这里缺少人声,偶有蝉鸣。
这是苏渭几人之前的落脚点,他相信诸葛悠会在这里留下提示他的信息。
从二楼的窗户摸进那栋别墅,苏渭轻轻地踩在地板上,诸葛悠处理过这栋别墅,消抹了所有他们曾经来过这里的痕迹。
其他地方都不像是能留记号的地方,苏渭转了两圈,下到了地下室。
这里一片漆黑,门口的台子上有一个手电筒。
苏渭拿起那个手电筒,仔细看了看,这是他们在商场里拿的手电筒,手电筒是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他拆开手电筒,里面也没有纸条什么的提示。
想了想,他打开了手电筒,对着墙壁。
圆形的光幕上出现简易的路线图,起点是这个别墅区,终点想必就是诸葛悠他们现在的落脚点。
记下路线,苏渭带着手电筒走出别墅,那地方离这儿还有些远,得费一些工夫。
屋外,已是黄昏。
这个时间段,妈妈已经回去了。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吗?”带着半张面具的女人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香气四溢的茶水。
“妈妈,没有。”胖子上前一步,顺从地低头道。
“真的吗?”女人的声音尖细绵长,带着一种质问意味。
“真的。”胖子的头更低了。
“你是妈妈的好孩子。”女人慢慢地说,似乎是在回味嘴里的茶甘,又似乎是在回忆过往,“你从来不撒谎的。”
“我……”胖子想要解释什么,但是被女人打断。
“空气里有特殊的味道。”女人嗅着空气,“和几天前的那伙人一样的味道。你真的不擅长撒谎。”
“是那个人,他好像进来查探着什么,然后他劫持了一个人,逃走了。”胖子不敢再有隐瞒,于是交代道。
“嗯?”女人显然被别的东西勾起了兴趣,“劫持了谁?”
“……”胖子没有说话。
“我问你呢。”女人细声细语。
他终究是没能隐瞒住她的名字,“笑笑。”
女人站起身来,优雅地迈着步,展现出姣好的体貌,“她在哪个房间?”
胖子冷汗直下,站在女人的前面为她带路。
女人推开了笑笑的房门,里面的女孩坐在写字台前。
笑笑看见了女人,立刻站起来请安,“妈妈,晚上好。”
女人没有回她,只是打量着面前的女孩,然后回过头问胖子,“她几岁了?”
胖子弱声道:“还有两个月十八。”
“呵。”女人忽然笑了,她走进房间转了转,然后目光长久地胖子和女孩的身上游移着,像条蛇的信子。
“这个房间里有男人的味道,很重,走进来就能闻出来。”女人慢悠悠地说道,“也就是说,我的好儿子,你喜欢的姑娘可不喜欢你。”
“妈妈我……”胖子焦急地解释,“我不是喜欢她。”
“可以,你骗我,没事,我可以容忍我的乖儿子犯下的错误。”女人从身上拔出一把小刀,丢在他的面前,“但是,她骗我,我不能忍。”
“所以,你,去杀了她。”
“这……”胖子低头看着地上的小刀,犹豫了一瞬。
“怎么?”这一瞬的犹豫被女人察觉,更引起了她的不满,“不愿意吗?”
“不是,我愿意,妈妈。”胖子捡起地上的小刀,一步步走向笑笑。
笑笑似乎这才明白了会发生什么,惊恐地乞求道:“妈妈……我没有骗你,是那个男人胁迫我的,我不知道……”
胖子走向笑笑,脸上带着挣扎,但最终变成无可奈何的悲痛,“对不起。”
“陈县!”笑笑叫出了胖子的本名,满脸惶恐,不断地后退着,“不要,不要杀我!”
胖子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盯着她看,她依旧恐惧,身体剧烈地颤抖。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叫过他的真名。
他和很多人说过自己的本名,但是依旧没有人叫过。
他似乎只叫“小胖子”“主管”“乖儿子”,但是他不喜欢这些称呼,他想要别人叫他真名,因为那是他的亲生妈妈给他留的唯一的东西。
他很喜欢,所以希望别人也喜欢,但是没有人在乎,他的名字依旧是“小胖子”“主管”“乖儿子”。
所以他对这些人的离去消失都漠不关心,他只要做好自己就不会死,他一直很清楚这一点。
很多年前,在他遇见笑笑的第一天,他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那个时候,他还不是这么胖。
他说过他叫陈县,但笑笑从来没叫过,她只是笑嘻嘻地捏他的脸,叫他小胖子。
后来,妈妈喜欢胖胖的他,喜欢胖得滑稽肥得可爱的他,喜欢那个装傻装得很像很滑稽的他,于是他就真的吃成了笑笑口中的小胖子,于是他真的成了一个时不时傻乎乎的滑稽小胖子。
就像“妈妈”说的那样,作为一个人,能在孤城里吃成一个胖子,这本身就是一种幸福对吧?
对吧?
但也是今天他才知道,原来笑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的名字,她从来不叫,真的只是因为喜欢逗他玩。
果然,今天是幸福的一天,因为他知道了这件事
原来还有人喜欢他的名字。
所以他很满意,他决定做一回“陈县”,而不是小胖子,也不是乖儿子。
他转过身,举着刀向那个女人冲过去,他怪叫着,嘶吼着,声音不好听,但是只有这样他才能克服对那个女人的恐惧。
他跑动着,身上的肉如波浪一般摇晃着,但是速度不慢,步伐很坚决。
这是他的最后一出滑稽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