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花了五个月时间。
但不能停下啊,是时候给自己定个中目标了:赶在天下大乱前,将长陵县,乃至整个列尉郡变为禁脔!
除了先祖,腊日还要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土地肥沃,昆虫不作,灾害不生,第五伦又带领众人以豚酒祭灶神。
祭祀完毕,夕食将至,各族家主其乐融融,表明上亲如一家。来自各里闾的什长、伍长们也同席杂坐,谈笑宴宴,他们的孩子则到处跑着玩耍。孩童不懂得今日的意义,只觉得今年腊祭比往常热闹许多倍。
这场面,让在庖厨里做打杂小弟的张鱼、朱弟十分羡慕。
他们已经很久不知家庭为何物了,这几日在第五里渐渐有了点归属感,但毕竟是外人,张鱼甚至低头问朱弟:“要不要请求宗主,让吾等也姓第五?”
第五鱼、第五弟么?朱弟却摇了摇头。
而席间,第四咸得以坐在宗主身旁,彰显了他的地位,不免有些得意。
“宗主先前不是让我家游商去往河东等地时,多探听关东消息么。”
第四咸没让第五伦失望,过去数月,已经帮他打听到几起动乱。
比如前年,临淮瓜田仪等为盗贼,在扬州会稽郡聚众,久久不能平息。
闹得最大的则是徐州,琅琊女子吕母的儿子被县宰冤杀,吕母为了给儿子报仇,散尽家财,购买兵弩,暗中招募县中贫困少年,得百余人。然后这位女豪杰就带着他们攻打海曲县,杀了县宰。接着吕母引兵入海,和官府玩起两栖作战,已聚众万数,天下闻名。
而南方的荆州也不安定,因为六筦之禁,云梦汉水渔民们受到严苛盘剥,加上连年久旱,百姓饥穷,故为盗贼,聚集在南郡绿林山,势头也不小。
“而今听人传言,去岁下半年,东方又出事了。”
第四咸咽下一块切好的腊鹅,吮了下指头:“还是徐州,当地百姓因饥馑相聚,抄掠县乡,也聚集了万余盗寇,青徐郡国兵击之,不能克。”
又多了一波,第五伦不喜欢盗贼这的称呼,就是农民起义,颔首道:“可知举事者叫什么?”
“只听说为首的人,叫樊崇!”
……
腊日之时,朝廷官方也有祭祀活动,地点在太学附近的“明堂”。
明堂乃三雍之一,是王莽当安汉公时最大的政绩。中有一殿,四面无壁,以黄瓦为盖,周围通水,环绕宫垣,又修筑了复道跨过环水,这座桥被称之为“昆仑”,皇帝带着群臣从西南入。
明堂中祭祀的,是新朝将殷周“天帝”和汉代“太一”结合后造出的至高神:“皇天太一上帝”!
皇帝王莽自己进去和太一对话,群臣等在明堂之外,都穿礼服,头上戴着新颖的“麟韦之弁”,今天不能披裘,他们在寒风里冻得直哆嗦。
未等多时,从里及外,声势浩大的乐府官们就奏响了修订数年终于完成的新乐。
身为国师元士,隗嚣也在队伍末列,听后暗暗摇头:“清厉而哀,非兴国之声也,也不知桓君山这掌乐大夫是怎么编的。”
制乐是桓谭的本职工作,毕竟他家祖上就是汉朝太乐令,但以隗嚣对桓谭的了解,觉得这厮说不定会在献给皇帝的新乐里,故意加些讽喻之音,也不知皇帝听出来没。
比起祭祀,朝臣们更关心的是年前来自东方的急报:徐州贼不止樊崇,还有一位力子都,部众也有万余。
现在的情况是,吕母转战海岱,也就是楚汉时田横避难的海岛地区,让官府难以捕捉樊崇带着人沿着沂蒙山向泰山移动力子都则在徐州北部几个郡打转。
三股“大盗”肆虐下,徐州已经一团糟,朝臣都期盼朝廷快点拿出举措来,究竟是剿是抚,得有个准数。
皇帝陛下果然没让他们失望,等祭祀完毕时,国将哀章面带喜色,出来宣布了一个大喜讯。
“紫阁图曰太一、黄帝皆仙上天,张乐昆仑虔山之上。后世圣主得瑞者,当张乐秦终南山之上。”
“予之不敏,奉行未明,乃今谕矣。易不云乎?日新之谓盛德,生生之谓易。予其飨哉!”
王莽认为“朕”乃是暴秦始皇帝所创,所以他不喜欢用,制诏多用“予”来自称但对同出于秦的“皇帝”却甘之若饴,也是怪哉。
紫阁图则是一张神秘的图谶,皇帝王莽曾在国师刘歆面前自称:“依靠紫阁图,予能轻易预言未来两千年之事。”
而根据上面的种种符命暗示来做事,就能顺应天命。
“今予祀皇天太一上帝于明堂,奏新乐,帝悯予诚,赐下神历,上有三万六千岁历纪,六岁一改元,布于天下!”
东方叛乱?盗贼群聚?没事,天神赐予的谶纬符命上说了,大新能传三万六千载呢!紫阁图也是这样预测的,诸公不必惊慌,接着奏乐,接着舞!
隗嚣听愣了,群臣也呆了,然后就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幕。
明堂里不断鱼贯而出的是吏员、黄门、宫女,每人手里都捧着一枚早就准备好的木符,符上用朱笔写着二到三字。
从明年要用的“地皇”开始,一共六千个年号,新鲜出炉!足够王莽的子孙上千代用。
这些可是国将哀章、说符侯崔发等人,不眠不休,想了三天三夜才凑齐的!又让人匆匆以朱笔抄上去,有的甚至还抄错了字。
隗嚣发怔间,只觉得一阵大风吹来,好似要将自己头顶的麟韦之弁吹走,连忙扶住,心中只喊道:“前有秦始皇帝万世一系,今又有新室三万六千之纪。”
上一个吹自己传承万世的秦,二世而亡,基业宫阙都化作了土。
“难怪乐曲清厉而哀,不祥,大不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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