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64章 大司马(2 / 2)新书首页

第五伦只想吐槽:“这什么五威使者啊,改称战争使者算了!”

其东出者,则是去了夫余、高句丽两国。

本来那高句丽建国日浅,只被汉朝封为侯,也不存在贬号。但王莽在筹划进攻匈奴时,征调高句丽和貉人出兵。结果高句丽人入塞后,联合秽貉反叛,杀了辽西大尹,王莽大怒,遂令严尤征讨高句丽。

新朝对四夷的战争基本都是败仗,唯一一胜,就是严尤这一路,他诱斩高句丽侯高朱蒙,迅速结束了交战。

尽管东北边境貉人犯边难以遏制,但严尤好歹为朝廷挽回了一点尊严,王莽遂改高句丽为下句丽,这蕞尔小国只能忍气吞声。

凭借此功,严尤成为三公之一的大司马,名义上全国最高军事指挥,被视为天下名将,与大司空王邑齐名。

严尤在与扬雄谈事,第五伦不好打搅,只与师兄侯芭远远看着,他偏头问道:“大司马与夫子有交情?”

侯芭道:“大司马祖籍也是蜀人,乃秦时樗里子之后,伯鱼可知严君平?”

严君平,前朝元、成时人,蜀中名士,不是儒生,却是道家,作老子注、老子指归十万余言。

严君平也是扬雄的授业恩师,算起来,应该是第五伦的师祖。

侯芭道:“大司马乃是严君平远亲,故与夫子相识。”

但也就是泛泛之交吧,毕竟第五伦从没见他登门过,扬雄落魄之际,这位大司马也不见伸出援手。

却见严尤和扬雄越是深谈,二人情绪一会慷慨,一会低落。

少顷,严尤起身,扬雄要送,第五伦连忙走过去为夫子推轮椅。

离开扬宅前,严尤一对白黑分明的瞳子看着第五伦,却问他道:“汝想学兵法?”

第五伦应诺后,严尤复问:“为何想学?”

这真是个直击灵魂的问题啊,第五伦总不能说:“俺想学兵法,是为了以后造你家皇帝的反用!”

他只能模棱两可地应道:“四夷犯边,天下不安,羽檄争驰无少停歇,大丈夫岂能久事笔砚间,当效傅介子、陈射声,为国赴难。”

“假话。”严尤却不爱听,摇头道:“如今非是四夷冒犯中国,而是中国无故侵凌四夷,能让边塞平息的,绝不是刀兵。”

这位大司马却有一颗反战的心,严尤又对扬雄道:“子云这弟子连这点都看不清,果然需要学兵法啊。这样罢,你有闲暇时便去大司马府,我有吴孙子司马法六韬等,可借你一观。”

第五伦作大喜状,应了下来,乱世将至,他以后肯定是要带兵打仗的,总不能靠前世玩“低端战略游戏”时那三拳两脚的微操打江山吧。兵法教不了具体战术,却能让人提高战略素养和对战争的认识,不可不学。

等严尤走后,第五伦又好奇询问轮椅上的扬雄,严尤来作甚?

扬雄也不瞒他:“先前匈奴老单于死,新单于不是派了使者来求和亲么?”

“天子派了宁胡阏氏王昭君的侄儿、和亲侯王歙去迎匈奴使者入常安,朝中对匈奴国策可能会有变化,于是大司马特地上门咨询我。”

“匈奴事,问夫子作甚?”

这话扬雄可不爱听了,拍着轮椅的把手怒道:“你这孺子,真当老夫只知道饮酒作赋?也太小觑我了。且让你知晓,成哀年间,但凡有匈奴事,成帝、哀帝必召我问对!”

第五伦确实不知道扬雄会这个,他还真是块宝啊。

一旁的侯芭却是知晓的,说道:“前朝哀帝建平四年前3年,匈奴单于上书请求来朝。有人说,匈奴单于每次来朝见,都没有好事,比如宣帝黄龙时、元帝竟宁时,单于南下后,没过一两年二帝就驾崩,或许是胡巫使用了厌胜之术。”

“当时哀帝正好患疾,有些害怕,便询问朝中公卿,彼辈都认为不必再让单于入京,反正接待要虚费府帑,且让他回去罢。”

“可若如此,中原与匈奴的宾属羁縻必将决裂,恐将导致边塞战火再起。当时夫子是黄门郎,上书劝谏,列举自周秦以来中原与匈奴战和事例,说服哀帝召还匈奴使者,答应单于来朝。”

说到自己的得意事迹,扬雄也有些飘飘然:“然也,事后哀帝还赐了老夫帛五十匹,黄金十斤。”

说到这老扬雄却忽然停了,因为他记起来,那些钱帛,却是全用在送两个早逝的儿子回蜀中安葬上,悲乎。

而且也怪,匈奴单于来朝见后,没两年汉哀帝还真驾崩了。

第五伦却来了兴趣:“夫子在奏疏中如何说?想必一定文采斐然。”

“记不清了。”

扬雄明明记得,却已不想再说。

侯芭笑道:“我倒是将夫子的奏疏抄了留着。”

“快拿来。”

等侯芭将压箱底的奏疏副本找来后,扬雄靠在轮椅上闭目晒着太阳,第五伦则坐在席上读了起来。

全文逻辑缜密,引经据典,且对史事极其熟悉精准,不乏真知灼见,堪称一篇雄文政论。

而当读到下一段时,第五伦禁不住念出了声。

“往时尝屠大宛之城,蹈乌桓之垒,探姑缯之壁,籍荡姐之场,艾朝鲜之旃,拔南越之旗!”

“近不过旬月之役,远不离二时之劳,固已犁其庭,扫其闾,郡县而置之,云彻席卷,后无余灾!”

这莫非就是犁庭扫穴的出处?短短数句,强汉极盛时的气魄破简而出!

第五伦释卷道:“夫子,我喜欢这句。”

扬雄闭着眼睛,白胡须下禁不住露出了得意的笑,那是他壮年得志的辉煌时光。

“奏疏上后,也有人来信告诉老夫,说喜爱这一句的气魄。”

第五伦笑道:“总不会又是国师公吧。”

扬雄摇了摇头。

第五伦再次猜测:“莫非是那位是斩得郅支单于首级,扬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陈汤校尉?”

“那时候,陈校尉已卒,其实是他的忘年挚友。”

扬雄睁开眼睛,昔日的激情与梦想消散,只剩下落入现实的满眼怅然:“对待四夷态度,与陈校尉如出一辙之人。”

他语气悠长地叹息道:“便是当今皇帝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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