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映没有应答,举着伞绕到她前面,单膝蹲在她前面,脊背挺直,“靠着我。”
沈荷一怔,沉默片刻,最终慢慢靠近他,将脸颊轻轻贴在齐映温暖的背上。
他的背宽大而结实,散发着淡淡的梅香,是他爱用的香饼味道。齐映高高举着伞,不曾撼动分毫,如石雕般坚持。伞下没有雨,她的泪,再没办法藏到雨里。
她的啜泣,再小声,齐映亦能感知。每一次颤抖,皆是一柄毒箭,穿透皮肤,直接刺进他的心脏。
这场雨,下到黄昏。
傍晚,奔波一天的周嬷嬷回到院中,诧异正屋前的多出的箱子,询问起齐映。齐映将起因经过简单说明,自然,略去沈荷咯血一事。周嬷嬷才听到沈荷摔下庭院已经大惊失色,匆匆回房看沈荷。
沈荷淋雨后有些不适,早早吃几口粥,躺下歇息。
周嬷嬷坐在床边,双目泛红道:“姑娘糊涂,那是什么人,同她娘一样,是天下第一不讲理的人,遇上她,回回要吃亏,现下你好好养身子,任何麻烦都躲得远远的。冯家那个惯爱拿捏你,再有下回,交给我的侄儿去打点招呼,姑娘面也别露。”
“嗯。”沈荷撑坐起来,伸手替周嬷嬷擦泪,“嬷嬷的话,我记住了。”
“全怪哥儿不懂分辨,书读得多,一肚子道理反倒犯傻,怎么能给冯家那个开门,还让你大雨天里淋着雨。”周嬷嬷握住沈荷的手,翻来覆去查看,“摔疼没有,身上磕着哪里没有?”
沈荷摇摇头,脸上保持着笑,“不怪齐映,以冯若月的性子,纵使没人开门,她有得是进来的法子。”
“那倒是。”周嬷嬷叹口气,抚着沈荷的手背,说:“姑娘,寄去京城的信姑娘还得多写几封,总有一封能送到苏老爷手中。老婆子还打听到一个好消息,苏老夫人今日到秀州了,千真万真。苏老夫人见过姑娘的,还抱过姑娘,问姑娘要不要做她的孙媳妇儿。那时姑娘小,不记事。苏老爷是出名的孝子,要是能见见苏老夫人,许是苏家会改变主意。”
周嬷嬷用心良苦,极力在为沈荷做打算。冯家老爷虽是亲舅舅,到底是个怕婆娘的人。魏氏心肠黑会搬弄,能说会道,冯家指望不上。要想医治好沈荷的病,每日吃些鱼肉哪里有用,需得用好药贵药,唯苏家有这能力。
沈荷低下头,一言不发。
“嬷嬷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知能陪姑娘到几时。盼着姑娘把病医好,终生有个倚靠。到地下见到老爷夫人,也算没辜负夫人给我的重托。”周嬷嬷垂泪道。
沈荷沉思良久方开口:“无名无由,不顾礼节贸然拜见苏老夫人,似乎不大妥当。况且,我身子欠佳,苏老夫人见到我,只怕是不会改变主意。”
“以姑娘你的人品模样,若不是和苏家有婚约,配仙人也不过分。”周嬷嬷抹掉眼泪,“再过几日是八月十五,姑娘生辰。多巧,正是那日,天爷赐的机缘,苏老夫人要去妙清观里上香。有病能医得,品行却难改,苏夫人是被冯家母女俩蒙蔽住双眼,老夫人未必糊涂。”
沈荷唇角微颤,只是笑笑:“一切听嬷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