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三章 放弃与承受(1 / 1)惑痴尘首页

上官海正在家里和冷如烟打电话,忽然听到一阵微弱的敲门声,他走过去打开门,就看到凌云躺在地上,旁边倒着一个瓶子,透明的液体散发出浓重的酒精味,濡湿了他的衬衫。  “凌云,你怎么了?”上官海大惊失色,快步将他扶起,也不知如此醉醺醺的他是如何来到自己家的。  凌云张张嘴想要说话,却“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洒在光滑的浅色大理石地板上,如一朵朵冬日里的红梅,触目惊心。  上官海急匆匆挂断电话,将凌云送到了医院。  “医生,他怎么样了?”上官海着急地问。  “摄入大量酒精,引起急性胃出血,先输液两天看看。”头发花白的老医生摇头说:“现在的年轻人啊,太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等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知道一个好的身体有多重要了。”  凌云已经陷入昏迷,安静的病房里只听得见点滴的声音。这时,冷如烟推门走了进来,她给凌云掖了掖被子,轻声问坐在一边的上官海:“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没来得及问,就晕过去了。真是不要命了,居然喝那么多酒。”上官海摇头,接着说:“对了,你给小米打个电话,她可能还不知道呢。”  冷如烟点点头,走了出去,没一会,脸色难看地走了进来。  “怎么了?”上官海问。  “小米说拜托我们好好照顾凌云,她不过来了。”冷如烟说。  “这是什么意思?”上官海皱眉,自己男朋友都吐血住院了,拜托别人照顾是算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小米说凌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应该就是她了,我问她原因也不说,两人可能是吵架了吧。”冷如烟说。  “吵架也不能放着凌云不管啊,这算什么女朋友。”上官海不满地说。  “我明天去找她问问。”冷如烟拍拍上官海安抚到,现在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当事人一个昏迷,一个闭口不谈,中间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定。  上官海吐出一口浊气,说:“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就好。”  第二天一早,冷如烟就来到米小黄住的地方,按了很久门铃,才有人来开门。  “如烟,你来了。”米小黄无精打采地说,她现在的状态很差,不想说话,也不想见到任何人,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客厅里黑乎乎的,冷如烟走过去将窗帘拉开,阳光照射进来,米小黄下意识地举起手挡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适应过来。  “你怎么成这样了?”米小黄颓废的样子吓了冷如烟一跳,只见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头发凌乱,赤着脚晃悠悠地走着,感觉随时能倒在地上似的。  “我没事,凌云还好吗?”米小黄问,她很担心凌云,可又无颜面对他,况且他也不想见到她。  “他不太好。”冷如烟问:“你们俩到底怎么了?什么事至于闹到这么严重,凌云在医院你也不管,自己也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冷如烟说。  “如烟,你就别问了,凌云就拜托你和上官了。”米小黄摇着头说,眼圈发红,眼泪险些掉了下来。  “两个人在一起,争吵是很正常的,上下嘴唇还有磕碰的时候呢,有什么事讲开不就好了,难道非要闹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两个人以后老死不相往来,这样你就高兴了?”冷如烟说,大抵“情”之一字,谁也逃不过,无论是多成熟的人,都会为它伤心买醉,痛苦流泪。  米小黄的眼泪落了下来,她和凌云之间再也不可能了,这辈子,恐怕他都不会原谅自己了。一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像撕裂般疼痛,她紧紧地抱住自己,蹲在地上放声大哭,那声音充满了绝望和痛苦。  冷如烟也不安慰,静静地等着米小黄发泄完情绪,能哭出来还算是好事。  米小黄渐渐止住哭泣,哑着嗓子说:“如烟,对不起,这件事我真的不能告诉你。”她深深伤害了凌云,又何尝不是往自己的心口上狠狠插了一刀呢!  冷如烟点点头,每个人都有一些难言之隐,她不能勉强,而且看到米小黄这副样子,她也说不出责备的话:“那你和凌云准备怎么办?”  米小黄茫然地摇了摇头,她亲手把凌云推到自己的世界之外,以后,他们就形同陌路,咫尺天涯了吧。  “不管如何,照顾好自己,我先去医院看看凌云。”冷如烟叹息一声。  “如烟,谢谢你。”米小黄说,这种情况下,冷如烟没有责骂她,而是要她照顾自己,她心里是很感动的。  冷如烟赶到医院的时候,凌云刚刚苏醒过来,但他显得很颓废,低着头,手里拿着汤匙搅动着一碗米粥,却也不往嘴里送,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凌云,你好点了吗?”冷如烟问到。  听到声音,凌云才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冷如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说:“我好多了,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啊,大家都是朋友。”冷如烟笑着说。  冷如烟暗暗扯了下上官海的衣服,他朝她摇了摇头。  病房里再一次安静下来,三人相对无言,冷如烟觉得有些压抑,就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上官海问。  一滴眼泪从凌云的眼眶滑落,砸在手背上,没有人知道他的心有多痛。  上官海看向凌云,他们俩认识六七年了,他第一次看见他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他这个七尺男儿流下热泪。  “上官,我恨她,她凭什么,凭什么可以擅自主张,凭什么可以轻易剥夺我的权利?”凌云愤怒地低吼,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  “你和小米到底怎么了?”上官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没头没尾的是什么意思。  “别提起这个人,我没有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她。”凌云说,他的心像被硬生生挖掉了一块,而刽子手却是他最爱的女人。他不懂,难道她就不会不舍不会痛吗?  上官海忍不住扶额,大哥,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我才好帮你分析解决啊。  凌云把事情说了一遍,上官海听完目瞪口呆,良久,才将这件事消化,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米小黄看着柔柔弱弱的一个女孩,却能做出这样狠心的事来。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上官海艰难地开口,虽然知道这概率微乎其微。  “没有什么误会,她自己亲口承认是因为不想和我结婚所以才……我不懂她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结婚?为什么能狠得下心?为什么不和我商量就自作主张?上官,我一想到那个画面,我的心都快死了。”凌云痛苦地抱住头,泪水一滴滴落在被子上。  上官海沉默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总觉得这件事有那么一丝诡异。他想不出是什么原因能让米小黄做出这个决定,他们之间是有爱的啊,而且两人青梅竹马,日久生情,感情应该是坚如磐石的。她难道没想过如果凌云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吗?还是说她想到了,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上官海有些矛盾,一方面他觉得米小黄应该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的心里应该也是很难过的,另一方面,她又确确实实做了这件事,狠狠地伤害了凌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劝说,想了想,问:“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会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这里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凌云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因为一个人,离开一座城。  “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到时候再说。”上官海拍拍凌云,转身走了出去,今天听到的事情让他的心情也有些压抑,他需要抽根烟来缓解一下自己的心情。  上官海来到医院的楼梯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  上官海走到楼梯口想要抽支烟,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速拐弯,消失在门口。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去,大声喊到:“小米,等一下。”  米小黄听到声音,顿住脚步,却并不转身,也不说话。  上官海大步走到米小黄面前,问:“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他醒了,我也就安心了。”米小黄低着头说,她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出门一趟让她觉得异常疲惫。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看看他?”上官海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实在有些蠢。  “他大概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了吧!”米小黄苦笑一声说。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米小黄也不动,仿佛全身已经没有力气支撑她行走。  “我都听凌云说了,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良久,上官海问,米小黄今天的出现更加确定了他的想法,他不希望两人就这样分开,在茫茫人海中想要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是多么困难。  米小黄摇摇头,说:“没有什么误会,我还有事,先走了。”  “凌云说过几天他要走了。”擦肩而过的时候,上官海看着米小黄苍白的脸色冒出了这句话。  米小黄的脚步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似有千斤重,眼泪也一颗颗砸落在地上。  过了几天,凌云走了,走得悄无声息,他没有和任何人说,只是在上飞机之前给上官海发了一条信息。  上官海握着手机怔怔地站在落地窗前,他的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他问凌云要去哪里,可是信息石沉大海。电话打过去,总是显示关机,没过多久,就停机了。  没有人知道凌云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联系上他。只是每年的生日,上官海都能收到凌云的照片,有时候在悉尼,有时候在普罗旺斯,有时候在美国,所有的照片都是一个背影,一个孤独的背影,即使身边人潮涌动,即使眼前风景如画,他总是显得那么孤独寂寥。  米小黄正坐在床上发呆,收到了上官海的信息,她呆怔了几分钟,然后嚎啕大哭,那样子就像一个迷路找不到家的孩子,无助绝望。  叶露赶到的时候,米小黄已经哭得嗓子都哑了,可那眼泪还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怎么了?”叶露快步走到米小黄身边,抱住她问到。  “凌云走了。”米小黄说,这一刻她深深地感觉到凌云真的离她而去了,从今以后她再也见不到他了。从前他在这个城市,她还能安慰自己,或许哪天可以在街上偶遇,自己想他了还可以去他公司附近偷偷看他一眼,可是现在他走了,她感觉这个城市空荡荡的,让她的心有一种窒息般的疼痛。  “走了?你们吵架了?还是分手了?”叶露不明所以,今天中午她突然接到米小黄的电话,就匆匆赶了过来,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分手了,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原谅我了。”米小黄渐渐止住了哭泣,抽噎着说,胸脯剧烈地一起一伏,好似要喘不过气来似的。  “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好好的吗?”叶露问。可这世界上的事瞬息万变,没准哪一会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前几天我小产了。”米小黄说,当医生告诉她已经怀孕一个多月的时候,她简直不敢相信的耳朵,她欣喜若狂,恨不得立刻和凌云分享这个好消息,可是下一秒钟医生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让她所有的喜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什么?这么大的事你竟然没有告诉我。”叶露惊呆了,没想到米小黄经历了这样的事,难怪她显得那么憔悴。  “医生说我的身体不好,会习惯性流产,这个孩子保不住。”米小黄说,尽管它还没有成型,却也是她的骨血,她的痛并不比凌云少一分一毫。  “可这和你们分手有什么关系?”叶露不解地问,这个时候凌云不是应该陪伴在米小黄身边,照顾她安慰她吗?怎么反而吵架分手了呢?  “我告诉他我是故意去流产的。”米小黄说着,泪水又流了下来,痛苦像海水一般席卷而来,快要将她淹没。  “为什么?”叶露吃惊地问。  “医生说我这辈子或许都没有做母亲的可能了。”米小黄说,她想起那个阴沉沉的下午,面无表情的医生,犹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医院,回到家里的。  “什么?怎么会这样?”叶露觉得自己这一天受到的震惊太多了,她简直不能想象米小黄是怎么熬过来的。  米小黄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忍。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凌云说你是故意的?”见米小黄点头,叶露不知是该心疼她还是责备她,悠悠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这么傻?医生只是说了有可能,或许以后你们会有孩子呢!”  “我不敢冒险。你不知道他每次提起孩子那眉飞色舞的模样,我怎么忍心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米小黄说,他们一直期盼有个自己的孩子,可是现在这个梦碎了。  “所以你就选择一个人承受?小米,你以为自己无坚不摧,可以承担所有吗?”叶露心疼地说。  “我不能那么自私,我已经失去做母亲的资格,不能让他因为我失去做父亲的资格。”米小黄说,她不能让凌云知道事情的真相,以他的性格,一定会选择陪在她身边,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尽管现在的她犹如溺水的人,急需要拯救。  “我觉得凌云有权知道这件事。”叶露说,她觉得米小黄此时正需要凌云的陪伴,否则她真怕她会撑不住。  “不,不能告诉他,我宁愿他恨我一辈子。”米小黄激动地紧紧抓住叶露的手,仿佛她下一刻就要去告诉凌云似的。  “如果实在没办法生育,也可以领养一个啊,为什么要把事情推到无法挽回的地步呢,他痛苦,你也痛苦,何必呢!”叶露想了想说到,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可是她希望能有人陪着米小黄一起走过这段最昏暗的时光,而凌云无疑是合适的人选。  “那总归是不一样的。”米小黄摇头,她曾经试探过凌云,结果是在意料之中的,如果不是迫于无奈,谁都希望有自己的亲生孩子。顿了顿,她接着说:“痛苦总会过去的,只要熬过了这一段时间,他以后会幸福的,以后会有其他女人陪在他身边,给他生儿育女,和他白头偕老。”  “那你呢?”叶露反问。  “我也会好的,就算不好也没有关系。”米小黄低声说,不能当母亲,失去了最爱的男人,这一辈子她也没什么指望了,就算一直生活在地狱里也没什么的。  “别想那么多了,先吃点东西再说。”叶露帮米小黄擦了擦眼泪说。  “我吃不下。”米小黄摇头。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是饭还是要吃的,小产和坐月子一样,都很关键,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可不能雪上加霜,趁着这个时间好好调理一下,会有好转也说不定。”叶露劝到。  叶露寸步不离地陪了米小黄几天,接连遭受这样的打击,她真怕她撑不住。  “叶露,你回去吧,我没事了。”米小黄说,叶露有自己的生活,而她也要自己一个人涉过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光。  “那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别一个人硬撑。”叶露说。  送走了叶露,米小黄回到了空荡荡的房间,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凌云的影子和气息,她捂住自己的胸口,泪水滴落下来。  凌云将自己放逐,去了未知的地方,而她将自己禁锢,这是她对自己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