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忧上前一把扶起了老人,忙说道:“老人家,你这是何故?!”
老人佝偻着腰,佝偻着被多少无情岁月硬生生压弯的腰,泛白的嘴唇微启:“官老爷,老汉我老骨头一把,要杀要剐你冲我来,别伤了我家孙儿,这孩子命苦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到动情处身体微颤,一双枯槁的手紧紧地握着何忧的袖口。
何忧不解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心想他们这爷孙两个见到他们怎么就如此惶恐不安呢。
“你这老人家也真是,小孩子不懂事,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这样?!”
许潘虽然从军年岁不短,可毕竟是在安稳繁华的京畿,只识得京华烟柳,又怎见过边疆荆榛,只能指了指身上的盔甲继续说道:“你看清楚了,我们是咱们沧骊的兵,不是炎漠蛮子。”
老人用力眯了眯黄浊的双眼,想要将眼前说话的人看的清楚一些,等到看清,心也凉了半截。
许潘看自己的话适得其反,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发作,就被一旁的何解拦下。
“许提督!”
“额......大将军,属下失态了,请大将军责罚。”许潘被何解的一声怒斥吓破了胆,唯唯诺诺地说道。
“老人家,我看你是有什么隐情吧,我们是刚从京城赶来抵御外敌的。”何解顿了顿,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我们不是烟州的兵。”
老汉缓缓地抬起头,看了看何解的脸,觉得面前的人一身正气,不像是说谎,像是在黑夜中瞄到了一丝亮光,猛地屈膝跪地,抱着何解的腿凄惨说道:“官老爷,您要给草民做主啊。”
憔悴沙哑的嗓音让人无比心酸。
何解双手想搀扶起老汉,可老汉不从,还拉了拉躲在他身后、一脸惊恐的小男孩,想让他一起跪下。
“老人家,您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何解一定帮你平冤。”
“大......大人,我命苦啊......”
“儿子被当兵的砍去了脑袋,说是充公去了......”
“儿媳妇也被当兵的掳了去,不知是死是活,就剩我这个老不死的和这个小孙儿。”
“家里也没有什么粮食了,这可怎么活啊......官老爷,您要给草民做主啊!”
呜咽的哭声诉说着这暗无天日的艰辛。
一旁的何忧听着这如天方夜谭一般的话语,不禁怒火中烧,脱口而出道:“还有没有王法了,如此草菅人命,那些人在哪里?!
”
何解反倒是无比平静地问道:“老人家,这个村子里就剩你们爷孙两个人了么?”
老汉一听何解的话,警觉地看了一眼何解。
何解一眼便看穿了老汉心里的顾忌,忙解释道:“老人家,我没有恶意,只是问一下还有多少幸免的百姓,好为你们讨回公道。”
老汉仍旧是狐疑地看着何解,人就是这样,一直被鱼肉,一直被欺凌,对于突来的公道和正义也变得不敢相信了。
“老汉,我们将军问你话呢!”
“怎么?哑巴了?怎么今天老是碰到......”过惯了军旅生活、心直口快的许潘见老汉瞻前顾后,心中早就不耐烦。
何解回头瞪了一眼许潘,许潘立即噤若寒蝉,眼前这位的厉害他是心知肚明。
“你是将军啊......官老爷,您真的是将军么?!”老汉不可置信地说道。
何解见老汉吃惊的样子,扯扯嘴角道:“是,以后这烟州的边防就由我接管了,所以有什么事就和我说,我一定帮你们做到。”
“我何解,没有别的本事,就一个,那就是看不得穷人受委屈,看不得百姓受欺负。”
“只要你们说出来,并且言之凿凿,不管对方是谁,我便帮你们讨回公道。”
老汉看着眼前义正言辞的中年人,双眼竟有些温热模糊,索性不再犹豫,踉跄着站起身,都不顾拍掉身上的灰尘说道:“将军,我们这个村子还有三十多个人,老远看着粉尘扬起,害怕又有人来抢劫,就都躲起来了。”
老汉抹了抹眼角,激动地继续说道:“没想到是将军,老天有眼啊......”
“老天有眼啊,终于有人能替我们做主了,快,快,我快去叫他们都出来。”
话音刚落,喜极而泣的老汉就推搡着小男孩向那黄土满地的小道尽头走去。